说起鸦片战争,很多人都能给出一个宿命论式解释:先进战胜落后。
不过,宿命偶尔也有例外。
1839年,比英国的军舰抵达广州还早1年,一支总人数达21000人的英国军队跨过了印度与阿富汗的边境线,击败阿富汗军队后,扶植了一位亲英的新国王,主力撤回印度。
留下来的英国驻军仍有8000人之多,却依然无法在阿富汗人此伏彼起的反抗中安枕, 1842年1月1日,喀布尔的英军指挥官威廉埃尔芬斯通与起义军达成协议,率领4500名军人、12000名平民(绝大部分为军人家属),退出了被团团围困的阿富汗首都。
几天后,撤退大军在连绵山地中,遭到了部落武装的持续袭击,16000多人的队伍全军覆没,只有一个名叫威廉布赖登的医生逃进了还在英国人手中的贾拉拉巴德(阿富汗东部城市)。
当英国驻军问他撤退的部队情况时,他的回答是:“I am the army”(我就是军队)。
仅仅1年之后,在浙江定海,拥有5艘战舰、10艘双桅炮船,3000名陆军(白人兵约2300人,印度兵约650人)的英国远征军打出了侵华的第一炮。他们的对手,是清军绿营的21艘战船、20多门岸炮,以及940名水兵、600名陆军。
此战,清军战死13人、伤14人,另有定海知县姚怀祥、典史史全福自杀。
英军无伤亡。
电影《鸦片战争》中自杀殉国的定海知县姚怀祥,在剧中面对英军,答道:”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船,这么狠的炮,但是我一定会抵抗,我大清官兵有死无降。”
1540名正规军,岸炮、舰炮总数超过190门,清军的表现堪称奇葩,战果是“零”不说,伤亡率仅有1.75%即告崩溃,也实在太不像个样子了。
当然,这么列数字有点不直观,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100个人站成一排和人打群架,倒下2个人,其他人立刻撒丫子跑散了。
这样的人,还是国家的正规军……
这个结果固然难看,考虑到战争刚开始,英军的兵力、火力均有压倒性优势,清军打输倒是可以开解一二。
再来看清军10倍于英军的时刻,一场少有的进攻战,1842年的浙东之战。
此战中,清军的目标是收复被2000名英军占领的宁波、镇海和舟山,统兵的八旗大员奕经对外号称自己有精兵“十二三万”,其实可用的则只有跋涉数千里来增援的四川、陕甘绿营1.2万人,以及临时雇佣的2万名“壮勇”。
“当英军开火时,其他没有经验的中国部队被推向四川兵的后面,致使数千人拥挤在西门,死伤枕籍,那里的几条大街上血流成河,英国人把一排排惊慌失措的清军步兵扫射倒地。这是自从围攻巴达霍斯以来他们所见到的最恐怖的大屠杀……”
这是《剑桥中国晚清史》中对浙东之战最血腥一幕的描述,正规军的战争变成了一场屠杀。在这场仅仅持续5天的战役中,清军兵勇战死540多人,伤200多人,英军则仅死4人,伤数人。
好吧,整个鸦片战争的12场战役中,可以确认的英军阵亡数是71人,另有400余人受伤,这个数字,还赶不上因为痢疾、疟疾、霍乱和船只失事死亡者的零头。是不是让人望之苦笑?
想想看,拥有80万常备军的大清王朝,在战争中的表现,连阿富汗的部落民都不如,尽管有“落后就要挨打”这个万能魔咒做托辞,却无法解释为什么在长达2年的战争进程中,除了吹出来的“三元里”,连一个经得起历史考验的胜利都没有?
这个牛,首先吹上庙堂的是时任广西巡抚梁章钜,他在给道光的奏折中称:
“初十日有乡民数万人,围困义律等众,功在须臾”,依他的描述,民众抗英义举差点大功告成,但因余保纯“得义律私信,出城弹压”而告失败。
看看,人民战争、汉奸误国,一应俱全,仿佛只要发动乡民拿着锄头就能收复香港,事实上呢?
乡民揭帖中宣称被“碎尸万段”的英军指挥官尔伯麦正在去印度的路上,另一个霞毕干脆查无此人,让“英夷胆飞魂落”的杀戮,也不过是死5-7人,伤23-42人而已。
1964年拍摄的英国电影《祖鲁战争》,别名《战血染征袍》一样是冷兵器的人民战争,1879年1月22日的伊散德尔瓦纳战役,一支拥有1700多名白人士兵,2866名土著士兵的英国军队,在南非遭到了祖鲁人的袭击,这些拥有后膛步枪、野战炮的殖民军,被大部分仍拿着牛皮盾牌、木柄标枪的部落民包围,战死官兵达1329人。
这次欧洲白人三个半世纪以来最大的失败,甚至被拍成了电影,可见,非洲黑兄弟的血性,才真是让“英夷胆飞魂落”,一百年难忘呢。
说到底,在战争层面,清王朝这样的古代国家,不可能战胜近代化的英国,但在战场上,在军人的热血起决定性作用的某个时刻,中国当然有胜利的机会,然而,中国军人的血性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