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希特勒这位新入伙的小兄弟也开始让墨索里尼刮目相看,德国的国力和军力正在飞速膨胀中。为了表示自己也同样重视这份友谊,墨索里尼作出了一个让希特勒感动终生的决定。
1938年3月,希特勒决定出兵兼并奥地利,此时他最大的心结是――墨索里尼是否会反对,毕竟,仅仅4年前,墨索里尼差点还为此与希特勒大打出手。威廉・夏伊勒在《第三帝国的兴亡》中描述到,在决定出兵当天,“希特勒在整个疯狂的下午和晚上都在疯狂的等待着”,“等待着墨索里尼的表示”。当晚,希特勒终于得到了这份友谊的回报,墨索里尼表示“奥地利对他是无关紧要的”。
希特勒此时的狂喜简直是语无伦次的,不断地重复着“永远不会忘记他”。他最感人的一段话是,“我愿意跟他一起共患难,同命运……如果他万一需要什么帮助或者处于什么危险中的话,他可以确信,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即使整个世界联合起来对付他,我也将坚决和他在一起”。
我也很确信,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友情表白,大有“我爱你,就算与世界为敌”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在未来7年中,希特勒不断的忠诚履行着这句美丽的诺言,直到自杀身亡。
值此感天动地之时,可是,我不得不煞风景的说一句,墨索里尼从未对这份友谊给予如希特勒这般重视与付出。准确的说,在墨索里尼的心目中,他那趾高气扬但却外强中干的“自尊”是最为重要的;其次是他奇特却又强烈的爱国主义,既希望利用战争为意大利开疆拓土,临战时却又待价而沽;而与希特勒的友谊,最高最高也只能排在第三位了。
1939年8月底,二战爆发前几天,就在希特勒热切盼望墨索里尼履行盟约参战之时,以好战著称的墨索里尼突然耍赖了。他给希特勒开出了一份狮子大开口的“出兵清单”,从石油钢铁木材到高射炮,几乎要了个遍,用意大利外交部长齐亚诺(也是墨索里尼的女婿)的话来说就是“清单足能气得死一头牛,如果牛认得字的话”。
墨索里尼的临阵退缩让希特勒大失所望,差点也准备放弃战争。最终,希特勒决定单干,在9月1日出兵波兰,二战由此正式爆发。不过,希特勒甚至没有对于背信的墨索里尼表示出一点的不快,仅仅要求前偶像用战争以外的方式对其进行精神支持:报纸广播上的积极宣传;虚张声势牵制英法兵力;劳务输出到德国。
足以显示所谓这段友谊内涵“丰富性”的是,墨索里尼甚至在暗地里希望希特勒战败,还主动派人向英法一方泄露情报。据女婿齐亚诺在1939年11月日记中的爆料:“墨索里尼一想到希特勒在进行战争,尤其他当他想到希特勒取得胜利的时候,就感到简直无法忍受”。
1940年1月,新年刚过,墨索里尼甚至直接写信给希特勒,声称即使有了意大利的帮助,德国也不可能战胜英法,最“忠言逆耳”的是,信中质问希特勒“是否有必要孤注一掷的去冒险,连本国的政权也不顾,并且把德国几代人的精华都牺牲掉”。
“反战英雄”墨索里尼的预言日后被证明是无比准确,但很可惜,不仅希特勒没有听进去,就算是他自己,当看到希特勒数月之后令人炫目的军事胜利之后,也迅速摇身一变为主战派。
1940年3月,墨索里尼声称决定参战,但条件竟然是“当英法遭到德国进攻,已经无法支持,只要再打一拳让他们投降时,他决不拖延”,“如果德国的进展迟缓,他就要等一等再说了”。
面对如此露骨且厚颜无耻的参战条件,希特勒竟然还是没有生气。据说,此时除了希特勒一个人尚属热情之外,德国军队没有任何人对于意大利的参战与否有兴趣。
平心而论,墨索里尼这次是说话算数的。6月11日,当他发现法国已基本战败,参战条件已完全具备之时,意大利果然急不可耐地参战了。不过,热闹的打了一周之后,意大利的32个师竟然没有让法军的6个师在阿尔卑斯山防线上后退一步,然后,法国就向德国投降了,希特勒顺带也厚道的捎上了墨索里尼。
希特勒的军事神话让墨索里尼第一次感觉到了被边缘化的危险,作为法西斯江湖的老大,墨索里尼自然是不愿拱手相让。几乎在出兵法国的同时,做着罗马帝国梦的墨索里尼也开始在非洲入侵英国人的埃及,尽管账面上是意军的50万对英军的5万,意大利竟然遭到了彻底的惨败,连自己的老本东非殖民地也差点丢掉;1940年10月,墨索里尼又不顾希特勒的反对执意出兵希腊,结果又遭到惨败,意军首次攻击便被击退,被人数少一倍的希腊军队压着打,甚至还出现了意军27个师被希军16个师包围数月的“军事奇迹”。
面对墨索里尼留下的这两个烂摊子,又是希特勒默默的跟着后面擦屁股,原本不想打的希腊最后也打了下来,原本想集中全力进攻苏联也还是派了隆美尔到非洲处理残局,没想到还打成了战神。
不过,作为代价,墨索里尼和希特勒此时的关系已然逆转,在这份经过实力重组的友谊构成中,墨索里尼从昔日的导师和偶像成为了希特勒的跟班与小伙伴。当然,与发迹后的杜月笙一样,希特勒在明面上仍然对墨索里尼给够面子,不过,对于墨索里尼背后的意大利,希特勒可能只有鄙夷二字了。显而易见的是,希特勒此时对墨索里尼的友谊已经无法从人脉等功利的角度来解释,意大利与其说是德国的好帮手,还不如说是损友,德国军官团甚至认为,意大利不参战德国的胜面反而更大。
1943年7月,在盟军登陆西西里之后两周,众叛亲离的墨索里尼在军事政变中下台,随即被软禁。可悲的是,意大利的法西斯党徒“宁无一个是男儿”,没有一人放一枪来拯救这位党的创始人,甚至没有一人站出来替他辩护,用威廉・夏伊勒的话说就是“似乎没有一个人把他屈辱的下台放在心上”。
除了希特勒,他说过,“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即使整个世界联合起来对付他,我也将坚决和他在一起”。
在接下去的几周中,希特勒每天都在军事会议中花费大量时间讨论如何“营救”墨索里尼,绝大多数高级将领,甚至包括戈培尔都对墨索里尼是否值得营救深表怀疑,除了希特勒。
仅仅一个多月后,希特勒派手下最得力的特种兵指挥官斯科尔兹内奇袭软禁墨索里尼的高山别墅,只用了四分钟,甚至连一枪都没放,就救出了墨索里尼。据说获救后的墨索里尼紧抱着斯科尔兹内说:“我知道我的老朋友希特勒不会抛弃我。”
在此之后,墨索里尼彻底沦为了历史的末角,在意大利北部意气颓唐的经营着新成立的傀儡政权,这还多亏了希特勒念旧的份上。戈培尔在日记中对此时软弱的墨索里尼大为不满,“他不像元首和斯大林那样是一个革命家。他总是以意大利本国人民为念,这就缺乏做一个世界革命家和起义者的宽广胸襟”。在法西斯革命家和爱国者两种评价之间,我想,此时的墨索里尼的选择应该是后者。
对于墨索里尼这最后一段的政治生活,看一部帕索里尼的禁片就足够了――《索多玛的120天》。
1945年4月28日,墨索里尼在逃亡途中被游击队捕获处决,留下了一张和情妇一起尸体被倒挂的著名历史照片。仅仅两天之后,希特勒在柏林地下室自杀身亡,兑现了他对墨索里尼“共患难,同命运”的承诺。
墨索里尼的死讯,是希特勒在自杀前听到的最后一批外界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