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到办公室,隔壁同事丢给我一个新闻《深圳36岁IT男猝死马桶上,死前一天说太累了》,然后仔细一看,主人公的上班地点不就在我们这片科技园嘛,这么想来突然有些恐慌。
记得年前的时候,我们科技园这一片还出了一则命案新闻,五个程序猿杀了两个产品经理,在南都的新闻出来以前我们就已经知道了,因为我们各种朋友各种亲戚各种熟人都在这一片上班,于是那天下午我们公司的QQ群里各种小道消息流传,配上现场图片,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回到新闻的主人公,还是个清华计算机硕士的高材生,负责一个项目的软件开发,因为长时间连续加班,把自己活活累死了,我看完新闻就自言自语说,这么好的一个高智商高材生,为什么这么点人生道理还想不通呢?结果隔壁的同事来了一句神补刀:就是因为智商高,所以思维越趋向于机器人,所以就死命的干活啊……
同样的,在新闻报道中,写得最多的当然是死者的家属状况,“去年10月,刚将年过70岁的父母接到深圳生活,想给父母一个幸福的晚年。”“那时女儿也刚刚出生。”“18岁离开父母到外面求学工作,仅有这半年陪伴在父母身边,但其实这半年他在家的时间也很少。”“他满头白发,长发齐耳,妈妈说,你的发型怎么跟周星驰一样,你怎么这么沧桑。”这字字句句的篇幅,如果你愿意沉下心来看看,就难免不感伤,因为这些就是我们这些来到北上广深的漂泊一族最真实的写照。
其实历年来关于白领猝死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以前大学新闻课堂上研究最多的就是富士康员工跳楼事件的报道角度跟方式,也是因为年纪小,那时候竟然都没有关注到死亡这件事情的本身,而仅仅只集中于课堂上的学业罢了。
很多年后,当我看到有一次腾讯视频采访了一个曾经在富士康工作过的80后黄仟洪,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上班非常累,每天都重复这样简单工作,人感觉到没什么意义,心里面一片空白,变成一台机器了,机器也要有检修的时候,何况是人。”当被问到“为什么富士康的人就只能去跳楼,本田的人可以罢工呢?”黄仟洪的回答是:跟工作的时间有关系,一天到晚上班累的不得了,从年头到年尾没怎么休息,根本就没拉人罢工的精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职场上的我们,渐渐变成了那个曾经自己也讨厌的人,我们被迫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说着自己不想说的话,还有那张已经标准化弧度的笑脸,可是跟他们一类的比起来,简直是连小巫见大巫都不值得比较。
关于死亡这件事情,我接触最早的时候是在大学里,我们大一军训的某个晚上,经过学校湖上的桥,师姐跟我们嘱咐,说这个湖里每年都会有人跳湖,大晚上的就不要出来溜达了。
我们被吓坏了,心想着,如果是谈个恋爱要死要活的也不至于这样子啊。
师姐笑说,要是仅仅是失恋绝望跳湖,那简直就是小事了。
大二时冬天的一个晚上,我们宿舍的丹丹在宿舍快要关门的瞬间冲进了宿舍,大口喘气表情恐慌脸色惨白,她叫嚷着“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有人跳湖了!”我们惊慌的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给了丹丹一杯水,丹丹细细道来:我在湖边的椅子上坐着,桥上有个女生在那,我以为她只是看风景吹风,结果突然一瞬间她就往湖里跳了!
我们问,后来呢?
丹丹说,她马上去最近的传达室叫保安,保安已经过去了,现在正在湖里捞。
因为湖边离我们这栋宿舍并不远,我们仔细一听,外面果然多了好些人头攒动的声音。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公安局的人来我们宿舍了,说是要带丹丹回去问话,我们剩下三个姑娘手牵手坐在一张床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丹丹回来了,说女生没有救回来,天气太冷了,晚上的湖里更加冷冻,跳湖原因是考研没考好,不想再来第二年了。
在后来两年大学时光里,我听到关于跳楼跟跳湖的事件不下于十次,失恋原因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考试挂科了,四六级没过,考研失败,工作没有着落,嗯,就这四种情况。
我没有开玩笑,我一一经历了这些,因为无论是不同年级还是隔壁学院,这个学校就这么大,有些什么大事情早就传开了,即使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那么流行,但是学校论坛已经足够把这些事情爆料得天翻地覆了。
我从一开始的震惊,恐慌,到慢慢地适应,有些许的难过,然后再到无奈哀叹之后,也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直到我后来参加工作,看到很多上班白领猝死的新闻,于是心里又开始惊起一番石浪。
日本作为“过劳大国”自然不用说,09年某一期的《经济学人》杂志文章《偷懒的美国人》也曾这样描述美国的过劳现象和加班文化:“美国人喜欢把自己当成工作的殉道者,他们很高兴提起自己被惩罚的时间,被剥夺的假期,以及不断被打扰的黑莓手机。”而这一切,也逐渐延续到了中国来,尤其是我们这种互联网圈还有传媒圈的人了。
我向来也是个加班的主,不是因为工作没效率,而是各种项目各种临时任务,我这么一个搞策划创意工作的人,他们总以为需要你写个东西你闭上眼睛就能写出来了,你大爷的你倒是三五分钟想热点想引爆点想落地方案然后一二三四罗列写一个模板出来,外加还要迎合领导们客户们各种修改直到满意为止啊!!
在我的文件夹里,策划方案Word的命名永远都是“最后一版”“最最最后一版”“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修改版本了”“我再也不会修改了这个版本”。
罢了。
但是即使这样,每次遇上周末或者节假日,我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出去游山玩水或者逛街扫货,而是让自己睡足觉喝够水敷够面膜,还有榨果汁吃素喝绿豆水排毒外加跑步,我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我没有那么多的自由时间给自己各种关爱跟体贴,但是在我有自由的时间里,我会拼了命去做这件事情,让自己有那么一阵子的松弛,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记得以前读书时,老师总是嘱咐,会玩才会学,现在想来,真是真理。
我见过很多关于成功人士或者正在奋斗中的人物的故事,大部分都是说自己如何辛苦付出,男的劳其筋骨,女的踩坏了无数高跟鞋,男男女女们饿坏了肠胃整残了心肝脾肺肾,更不用说颈椎病腰疼跟抽筋了,嗯哪,我要是这么跟我家里的亲戚小孩形容的话,估计他们打死也不会愿意到大城市来打拼的了。
但是我也听过更多的职场精英,无一不是会安排自己生活作息跟生活品质的人,他们一样忙碌到吐血,但是也会抽时间给自己放假,参加运动锻炼身体,去农庄吃几顿有机蔬菜清理肠胃,更别说那种励志的精英女性每天早上起来就开始榨果汁做菩提拉的了。
往往走到最后的成功者,也是经营自己的身体足够理性的人,用家里老人的话来说,你得先活到那个时候才能有机会享受嘛不是?
那些年,与我们猝然诀别的企业高管们,慧聪网副总裁洪广志,雅虎中国原总经理田健,百事通首席运营官吴征,网易代理首席执行官孙德棣,爱立信中国总裁杨迈……这些无一不是职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据说小马奔腾董事长李明去世后,小马奔腾的IPO计划受到了很大影响,但是你想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乔布斯老爷子那样能做到死后还万古流芳的,“人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还有他的传说”这并不代表你就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你看王石先生不也是年过六十才开始去哈佛上课去冰川雪地登峰,外加还来一段忘年恋的第二春嘛!
活着多好。
连余华都这么说。
我的表妹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每每她很累的时候就会跟我抱怨,我都会把龙应台那一篇《为什么我要求你读书用功》让她重读,就像龙应台说的: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那么问题来了,生活的真相就在于,我们努力考上大学以后,却发现“书中自有黄金屋”有可能是一个谎言,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工作,都会有无可奈何跟委屈的地方,更不用说要拼命付出了。
刚进职场,你急着证明自己,你要学习一切职场法则,于是你不停地学习吸收向别人请教;到了中年,你成家立业,需要生儿育女还有赡养父母,所以你更不能放轻松;人到老年,你为了不让孩子们有负担,更需要让自己有足够的退休金跟其他,说不定还得负责孩子们的买房买车加养孙子的任务。
这么一想,怎么停得下来?于是我们只能拼了命啊,并且觉得这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于是明白工作压力、过度劳累、紧张应激这一切本来就是应该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知道生活本身就是这样的,所以你需要去适应它,并且改变它啊!
就像富士康里出走的黄仟洪说的,“夜里我想,为什么一个个才离开学校的年轻人会跳楼寻死呢?只有一个原因一种可能,他已无法承受生命的另种死亡。”他还说,“这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如果你不能适应,那就换一个地方,再累再苦,也不至于上升到性命这么尊贵的一件东西上来。
就像罗素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了生活的本质,你还依然热爱它。
这句话像有魔法一般,在很多时间段里都平复了我纠结迷茫的心情,我曾经一度害怕自己一辈子就这么忙碌下去,而且忙碌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如今我明白了,既然生活就是如此坑爹,那我就在坑爹中活出一点亮色来。
昨天我看美剧《疑犯追踪》,我最爱的女神枪手Shaw小姐在对付一个全身挂满炸药,准备在地铁里自尽的男人,那个男人炒股票一夜输光,于是要拉上所有的人陪葬,以此来向这个不公的世界宣战,Shaw小姐直接大吼了一句:你TMD还不明白吗?生活就是一团狗屎,欢迎你来到这疯狂的人类世界!
总有长辈跟我说,混在职场,就得按照职场的规则办事,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不能由着性子来,得学会修炼,君不见那些高手,哪一个不是看破人间冷暖,世间沧桑,最终做到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身在职场,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以前的我只把这一层理解于职场规则,如今我却觉得,就是这一句“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时刻在提醒着我:你没那么厉害,没有什么岗位会没你不行。
所以,如今的我,依旧会职场努力打拼,但是我不会让自己漫无头绪的硬撑到最后一根稻草上,没有人会在乎你,除了你自己,还有你的亲人。
你问我为什么活着?我要一边赚钱,一边把我爱吃的美食吃过了。
嗯,要死也要当个很爽的饱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