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陕西流派是在几代陕西音乐工作者的共同努力推动下,扎根于秦川黄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一支既古老、又年轻的乐种流派。
中国古筝源于秦地,“秦筝归秦”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流派的形成不是凭空而起,而是经历千百年历史的积淀,乃是在一代传一代的传统基础上,逐步形成的。陕西秦筝流派,是在陕西民间音乐的根植下,培育出的一支新鲜筝花,它吸收了流行在西北地区的秦腔、迷胡、碗碗腔,以及关中的道情、民歌和西安鼓乐等民间音乐养料。因此说:陕西民间音乐是陕西秦筝流派音乐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音乐源泉。陕西秦派筝乐,是依附在陕西民间音乐的基地上扎根、开花、结果。
在陕西,秦腔、迷胡、碗碗腔,这三大剧种在群众中流传最广,人们喜闻乐唱,雅俗共赏。三大剧种的音乐,揭示了人民的心声,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人民群众在劳动生产、生活繁衍的过程中,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戏曲音乐文化,以此来伴随劳动生产,倾吐内心的喜、怒、哀、乐,抒发自己对生活的肺腑真情。
无论是“宽喉大嗓,大起大落”的吼秦腔,或“委婉缠绵,柔情似水”,真假声结合吟唱的碗碗腔,以及那“清新明快,热情爽朗”的迷胡音乐,虽说三个剧种的风格各异,但它们共同的一点,那就是劳动人民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抒发了他们生活中的苦与乐。表现了秦地劳动人民纯朴憨厚、直爽善良的性格,揭示了秦地的风俗人情,用戏曲艺术形式,展示了各个历史时期的不同风貌。使人们从戏曲中陶冶情操,丰富精神文化生活,从中受到效益,起到了“寓教于乐”的作用。
戏曲是声腔艺术,唱腔是戏曲的灵魂。离开了唱腔,戏中的情就无法展示。戏是唱出来的,因之,吐字行腔显得格外重要。吐字要清楚,行腔要圆润,这是演唱戏曲的基本要求,但是真正达到“字正腔圆”,还必须懂得“以字带腔,以腔包字”的道理。字是头,腔是尾,腔从字出,力求谐调,不能走韵。
秦筝艺术和戏曲艺术同样具有声腔音韵的结合问题,传统筝曲演奏时,讲究“以声带韵,以韵补声”,只有声韵结合,才会魅力无穷。
对于学习秦筝者来说,要想学好和掌握秦筝的风格、韵味,首先要从学习陕西地方戏曲的传统唱腔入门。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在省文工团期间,曾聆听过陕西西府二华名艺人吴思谦、张国罗两位老先生演唱的迷胡调儿,老先生教唱时,首先要求我们把字咬清楚,拖腔时不能走韵跑调。此后进入西北艺专附中求学时,又接受了西府户县迷胡艺人---乔荣堂先生的教唱。乔先生用三弦边弹边唱,我们一句一句学,在演唱中,凡是吐字、行腔、归韵,比较准确的地方,先生总是眯着双眼,面带微笑;若有不对的地方,先生立即睁开眼睛,高声指责“不对,不对,重来,重来……”。我们就是这样一字一句,接受先生的教唱。我是班上戏曲音乐的课代表,课前对先生教唱的调儿,曾作过记谱笔录,但真正看谱学唱时,则感到在许多小的地方,谱上难以记录清楚,诸如滑音的长短,装饰音的轻重等,这些只能在课堂上依靠老师多次的口传心授下,我们方能领略。
周延甲先生,当时是我们的同班,其实他学唱“曲子”,要比我早。上世纪五十年代,他曾在文化馆和当地迷胡剧团工作,学的是晋南迷胡,其迷胡调名基本相同,但在吐字行腔上,因语言四声不同,因之,晋南与陕西迷胡,在吐字、行腔、归韵等方面,有其小的区别。这是以说明迷胡音乐那“腔从字出”的特点,以及受地域色彩,语言发音等影响。
周兄留音乐校任教后,为了深入地学习戏曲,他曾几度去省戏曲研究院,向迷胡艺人黄忠信和崔生华先生,以及琴师黄育英先生学习。在周延甲先生的《实践、理论、流派、探索》一文中,曾对自己学习戏曲音乐,有这样一段回忆文字:“我的学习方法是黄、崔二老拿三弦弹一句,我用古筝模仿一句。一遍,两遍,直到老先生满意为止。我清楚记得,有一次黄老高兴地说:一个筝,一个板胡,一个三弦,其他啥都不要,就美极了。”黄育英琴师是知识分子,有文化,通乐理。他用板胡我用筝,学得就快了。而且板胡一拉,好像筝也就更有味儿了。可见,中国乐器历来是以合作的面貌出现的,有个互为补充、映补生辉的作用。
我在此大段引文,讲述周兄当年向民间音乐学习的概况和体会,目的在于说明学习戏曲音乐,继承传统对秦筝流派的形成,及其发展,所起的重要影响和作用。没有当年向前辈艺人及琴师学习迷胡和碗碗腔音乐的积淀,就不会编写出《古筝迷胡曲集》,没有刻苦勤奋的探索和钻研,也更难以创作出像《百花引》、《秦桑曲》这样的秦筝代表作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