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方励下跪 如何看待方励为增加《百鸟朝凤》的排片而直播下跪?

我对下跪事件本身的态度就是呵呵一笑。
但是对于方励和他的劳雷影业,却有很多感慨,就算借题发挥吧。
(方励,感谢 摄影者(方励,感谢 摄影者授权使用)
熟悉中国电影,特别是艺术电影的观众,对于劳雷影业和方励这个名字应该都不会陌生。
方励毕业于华东地质学院应用地球物理专业。1991年,他创办美国劳雷工业,业务是“世界上最大的集地球物理仪器开发与销售为一体的地球物理仪器公司”。
别问我这个业务跟卖地球仪有什么区别,我也不知道。
方励与劳雷的名字为更多人知晓,还是因为他以文化投资人的姿态,于2000年成立北京劳雷影业,并陆续投资出品了多部文艺电影。
包括王超的《安阳婴儿》、《日日夜夜》,李玉的《红颜》,以及2006年,那部全方位多角度踩红线描写那件“不可说事件”的娄烨导演电影——《颐和园》。

方励投资的这些电影里,大多数都不能在国内上映,于是他也为自己挣得了一个“地下电影教父”的名号。
对于为何投资那些赔钱电影,他的解释是,“最初傻逼,不懂得拍电影还需要许可证”。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至少,方励真金白银地投资了这些看起来就不太会赚钱且存在高风险的电影,而且拍一部赔一部,赔一部再拍一部,几千万资金很快打了水漂。
作为投资人的方励,这其中所展现出来的对文艺电影的偏爱与执着,毋庸置疑。

当然,电影作为一项烧钱的事业,即使爱得再深,如果只进不出地砸钱,也是不可持续的。
哪怕投资需求并不大的艺术电影,也同样适用此规律。
所以方励与劳雷影业也一直在探索本土化的,将艺术电影与商业嫁接融合的道路。
这其中以2007年李玉导演的《苹果》比较典型。
电影启用了范冰冰、佟大为、梁家辉这样有商业影响力的主流演员,但电影题材关注的依然是边缘人群。灰暗阴沉的基调,摇晃粗糙的画面,直面欲望和人性,方励的新尝试并没能摆脱“地下”的惯性,即使用上了非常市场化的企宣手段,并以“范冰冰裸露”这样爆炸性的噱头吸足了眼球,最后却依然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巨大挫折。
《苹果》虽然拿到了许可证,并在主流院线上映,但仅仅只上映了17日,便以“由于未经审查参加国际电影节评奖,并擅自在互联网上传播未通过审查的色情内容”为由,被广电总局勒令停止发行放映。
方励的电影,又一次遭到封杀,他的“地下电影”事业再续一笔。
这一次的惩罚也来得更加猛烈,方励被罚两年不能做电影,还好他能继续去搞“地球物理仪器开发与销售”。
(《苹果》首映式,左一为方励。)(《苹果》首映式,左一为方励。)
对于“地下电影教父”这个略带讽刺的称谓,他本人是这样评价的:
“这是人家给我封的,我被地下,哪个电影是我选的,全是我被地下,第一个电影是被王超地下的,第二个电影是被娄烨地下的,第三个是被广电总局给我地下的。”
(为什么你投的每部电影都被地下?)
“我倒霉。”

不如意的日子终于有尽头,转折发生在2011年。
在熬过封禁期后,劳雷影业推出了与导演李玉合作的第三部电影——《观音山》。
这部依然由范冰冰领衔,陈柏霖、张艾嘉主演的电影,终于摸准了方向,找对了节奏,成为劳雷影业和方励电影事业的里程碑。
《观音山》不仅让范冰冰在日本东京电影节封后,更在内地斩获了近8000万元的票房,书写了内地文艺片的票房新纪录。
而电影的制作成本号称1200万元,宣发成本500万元。
口碑票房双收,这一次,方励真的靠电影而且是文艺电影站着把钱挣了。
靠文艺电影挣钱的方励也没有因此而表现出清高,至少比那些文艺电影爱好者对待商业电影的态度要温和得多:
“商业电影比艺术电影难啊,文艺片培养导演,是最容易的,她有自由度,有表达机会,容易施展,能够通过拍一两部两三部文艺片成长自己。同时又向市场探索。”
大概也算是心声吧。

有了《观音山》的出色表现,方励再接再厉,紧接着于次年推出了《二次曝光》。
依然是李玉搭档范冰冰,这俨然已经成为劳雷的黄金组合。
此外还加入了当时凭借热门电视剧大红的冯绍峰。
电影票房再次大获成功,如愿破亿。
真正让方励扬眉吐气的,还是2014年韩寒的处女作《后会无期》,这部很难在类型上精准定位的电影,依然在形式上维持了文艺腔调,却取得了6亿元的惊人票房,成为当年的现象级电影。
应该可以称之为大胜了。
《后会无期》的拍摄资金由路金波和方励投资,二人五五均摊,韩寒不出资。收益人排名中,路金波和方励靠前,等他们成本回收后,后续收益再由三人按比例分配。
后来博纳的于冬出价保底3.5亿票房,然后顺理成章拿走了电影票房的大头。
劳雷赚得了名望,但6亿票房刨三扣四,再多方瓜分,最后到手的钱,也不过两千多万而已。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从商业的层面讲,同样是电影投资人的于冬,要比方励“厉害”那么一点点,并且,于冬会直白地表示:自己对电影票房更加渴望。
(韩寒与他的《后会无期》)(韩寒与他的《后会无期》)
方励的劳雷影业靠《后会无期》赚了一笔后,并没有进入快速扩张的通道。
一方面继续推李玉与范冰冰的中型成本电影,另一方面扶持小成本艺术电影与青年导演,每一年制作发行的电影,屈指可数一两部,依然少得有限。
2015年,他投资了李睿珺的《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文艺片,集少数民族、农村、儿童、环保、文化传承、非职业演员等诸多不卖座元素于一身,没有明星,甚至连个熟脸演员也欠奉。
这种电影,在市场上挣钱,叫作奇迹。
果然,市场也非常“正常”地回应了方励的选择:《水草》上映后,排片率始终没上过0.3%,这意味着大多数影院的经理都懒得把它安排到排片表上。400万的投资,票房最终不足百万元,回到方励手中的真金白银,大概几十万。
在电影市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于电影宣发及市场情况已经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及准确判断力的方励,对于这部电影的前景,早心知肚明。
所以电影还未上映时,他就对媒体说:“我不是刚赚了钱吗(《后会无期》)?赚了钱就是拿来赔的。”
但同时他又表示,“这样一个电影,我不可能找到任何人来投,而且我要是找到别人,我肯定就忽悠别人,我不能去蒙别人说这个电影能赚钱!所以就老老实实自掏腰包。”
这其中,大概也能看到这个导演支持年轻独立导演的态度,以及作为商人的一种操守。

所以,这次由方励推出吴天明的遗作《百鸟朝凤》,其实并不意外。
《百鸟朝凤》拍摄于3年前,拍完因为没钱宣发被冷藏,出品方也没再为电影出一分钱。
次年,导演吴天明病逝,吴天明的女儿吴妍妍找到方励,希望能够让这部电影“重见天日”,于是方励自掏百万腰包,揽下了这件事。
如果政府不扶持,民间投资中,方励应该就是这部电影最合适的出品人。
同样,《百鸟朝凤》在业内叫好之外,遭遇市场冷落,票房不佳,也是意料之中。
你不能用艺术情怀去替代商业逻辑,艺术电影悲壮地在院线中与商业大片鏖战,本身就是一种体制性的缺陷。
不能怪电影人,不能怪电影院,好像也不能怪观众。

回到事件本身。
方励此举既不悲情,也非示弱,不过是在商言商制造话题的营销手段,是艺术电影悲情牌的一种升级版本罢了。
我从不怀疑方励对电影事业的热爱和真诚,但他同时也是个深谙营销之道的精明商人。
他的情怀让他在电影中时刻处于失败边缘,但精明能干以及丰富经验,又让他时常在危局中下出意外好棋。
他同样不会沉溺于文艺范儿的自怨自艾。
每次发行失利,不是简单归咎于审查、题材或电影类型,而是对制作发行进行深刻反思。
比如《红颜》后,他开始反省明星效应,知道了明星的号召力与资源整合能力,于是开启了《苹果》后和范冰冰的长期合作。
《苹果》失败后,他开始反思对体制的理解,怎么把握创作的度,怎样在允许的范围内提高可看性。
所以《观音山》原来的剧本被做了颠覆性修改,一次次失败与自我修正,才有了后续商业上的成功。

如果在经济上得不到回报,那么就在名声上挣回来。
这么多年的耕耘,劳雷影业也成为了一块名声不错的招牌,它们拍摄题材类型多样的电影,在国际电影节屡有斩获,在商业院线中也算有得有失,赔一些,赚一笔,再把赚来的钱赔一点点。
在这个过程中,很多青年导演得到了机会,开始崭露头角;一些无缘进入院线的文艺电影,也开始零星地出现在排片中;一批文艺电影观众被培养起来;而无论目的如何,通过宣发渠道开展的对于一部或一批艺术电影票房表现的讨论,也成功地让更多人关心,至少是了解了艺术电影及独立电影人。
方励从来不讳言自己商人的身份,他在意投资成本,对于自己的营销手段津津乐道。
《苹果》上映时他可以毫不避讳地以“情色”为卖点,甚至拉上更有话题的《色,戒》。
在《观音山》上映时,热炒“导演李玉和范冰冰的舌吻”,结果娱乐媒体全部炸了。
《二次曝光》时,老方更是亲自上阵,依样画葫芦地与程青松来了个热吻。《二次曝光》时,老方更是亲自上阵,依样画葫芦地与程青松来了个热吻。
虽然没有伸舌头,但方总这个吻牺牲是非常大的,可能很多人看侧面不清楚,其实程青松老师的素颜是这样的:虽然没有伸舌头,但方总这个吻牺牲是非常大的,可能很多人看侧面不清楚,其实程青松老师的素颜是这样的:甚至连《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这样很难找到商业卖点的电影,出品方也喊出了“西部少年派”的口号,并打了一阵艺术悲情牌,而以电影的发行成本来说,这部电影的媒体曝光量也相当可观(虽然这种曝光量最终并未转化成为购买力)。甚至连《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这样很难找到商业卖点的电影,出品方也喊出了“西部少年派”的口号,并打了一阵艺术悲情牌,而以电影的发行成本来说,这部电影的媒体曝光量也相当可观(虽然这种曝光量最终并未转化成为购买力)。
毕竟,以劳雷影业的资本体量,以及所投资电影的规模,除了多方参与的话题大作《后会无期》,多数电影都无法像商业大制作那样搞铺天盖地的“轰炸式营销”。
因此,找准卖点,开展事件营销,以话题性新闻怒刷存在感,就成为劳雷电影宣发中非常重要的法门。
如果没有新闻点,便自己制造新闻点。

所以,老方的这一跪,虽然朴实无华,无比悲壮,但话题性和功能性十足,立竿见影:
一夜间,朋友圈刷屏,微博上了热搜,门户上了首页,媒体及自媒体大量转载与讨论,让《百鸟朝凤》再一次被关注起来。
很多影院表态要力挺并增加排片,猫眼、美团、点评等移动电影客户端在关键广告位、热映影片、专题资讯中推荐和倾斜,同时与影院合作推出惠民专场。
5月13日当天,《百鸟朝凤》逆市拿到170万,上座率达30%,累计票房接近500万,是上周周末日票房的两倍。电影排片从首日不过2%,周末却一下子冲到了3.5%以上。电影周六早上的预售票房已经达到280万,再次飚升,累积票房则靠近了800万。
至此,《百鸟朝凤》已经走出了相当有分量的逆曲线,票房收入也必然会逆袭。
而刺激这一切发生的引子,仅仅只是一个视频。
没有宣传预算,只靠一个简单视频,就能做到这个地步,方励和他的团队非常厉害。
大预算的宣传做得如火如荼固然了不起,但利用有限资源制造话题,甚至搞病毒营销的邪派套路,才更加让人赞服。
至少,这是他又一次在困境中,走出的一手妙招。
菩萨低眉,也有金刚怒目。
这样的关注度虽然未必能够完全拯救票房,但至少在关键时刻扶了电影一把,让它在被院线彻底下映前,以情怀与艺术的名义,最大限度地收割票房。
至于最终票房会是多少,或许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对于止损而言,这部投资不高的电影,每一分的入账都是有意义的,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情怀。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次《百鸟朝凤》奇迹般地涅槃了,它也是个不可复制的小概率突发事件,对于解决文艺电影的出路,并没有提供根本性的解决方案。

我想,对待电影,方励是真诚的,但这件事件中,你也可以看到他作为商人聪明的一面,这种可爱的狡黠,应对着他对中国电影发自肺腑地热忱与投入,我依然觉得很感动。
何况,他的这一举动未必是为了钱,他是真的想让这部电影发行成功。
毕竟,对于一个年过六旬,在电影圈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投资人,没有什么电影值得他跪下,但他也可以为任何觉得值得的电影献上膝盖。
可能对他而言,选对一个项目,做成一件事情,远比赚钱更有意义。
再对比前几天我刚刚扒过的罗素兄弟中国队长事件。

你会发现,在这个堪称中国电影最好的时代里,聪明人在用最新潮最fancy的话术搞“资本运作”,一个PPT行遍天下,玩空手套白狼。
而像方励这样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做电影,搞营销的人,却往往不能占据主流。
不能不让人感到唏嘘。

最后,关于艺术电影的出路。
就事论事,无论如何,《百鸟朝凤》也不可能与《美国队长3》对抗。
我曾经回答过类似的问题,理由也都差不多。

艺术电影或独立电影的出路,并不在商业院线,你也不能以情怀的名义,去捆绑影院和观众。发票包场是主旋律们独占的待遇,而艺术电影需要的,应该是大力发展艺术院线与校园院线。
这需要政府部门的规划、扶持与投入。
有精力天天拿着放大镜在电影中“找你妹”,不如踏踏实实地做些真正有益行业长远发展又利国利民的事情。
至于方励,除了表示感谢,也希望他投资的其它电影可以大卖。至少,不要赔本。
虽然这个愿望,在《百鸟朝凤》上,恐怕无法实现了。
所以,除了为《百鸟朝凤》贡献电影票之外,我也准备马上再看一遍郝蕾老师的《颐和园》,以把对方励的感激,贯彻得更加坚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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