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补充
经过评论区提醒,抄袭和灵感来源的界定并不能由我一厢情愿地认定就算,于是我去联系了《棠红棣雪》的作者青释大大。
前面发出的多封私信未能收到回复,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得到青释大大的答复。此为微博私信截图。
感谢各位对维权所做出的努力~
1
暮年的男主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
他知道自己是男主。
他这一生大起大落,如今已经是皇帝。
他诸事皆逢凶化吉,顺利地有些过了头,让他觉得这场故事里最后的那个反派,只怕是还没出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这一劫,只怕是渡不过了。
他已经站了四五个时辰。
庭前的甘棠花开得正盛,伴着花香,他把自己这浓郁的一生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遭。
曾经鲜衣时节,热血饮凉酒,明珠系宝刀。
曾经落魄时节,战马死,兄弟散,命堪虞。
比起来,倒是都比现在有意思得多。
曾经相伴的人,到如今都还相随的,只有自己的兄弟了。
男主轻笑一声——也只有自己兄弟是反派,这故事他才能退场得心甘情愿。
他突然很想见见自己的兄弟。于是招手命人抬了一坛好酒,去了兄弟那。
2
“这是去年腌下的小雪那天的梅花,配上今年明前的雨水,叫宫里最好的酒娘酿的。”男主斟了一杯酒,推到弟弟面前。
弟弟接过,却不喝。
男主自斟自饮也算是畅快:“咱哥俩有阵子没这么喝过酒了。”
“皇兄有心事。”
男主顿了顿,仰头饮尽杯中酒:“我在想我的反派是谁。”
“刚刚从军时,我以为是那个处处为难我们的百夫长。”
“当主将时,我希望是那个苦战三月未分胜负的敌军将领。”
“后来我以为是与敌军将领勾结要杀我的左副将。”
“等到皇上要对我们斩草除根,我才发现从前是我的眼界小了。主角的故事哪有那么清淡的,从前的那些不算反派,那个色厉内荏的皇帝,也算不得。”
弟弟只是听着,不说话。
男主咂了口酒,上好的原料上好的技艺,只是窖开早了,差了点味道。
这几十年来流离,虽然惊险丛生,故事也算精彩,却总像差了一年的酒,味道浓郁,意蕴还不够绵长。
弟弟温声道:“皇兄忠过反过,富过穷过,封过官逃过亡,还嫌这酒,味道不够吗?”
3
男主听了这话,眼睛眯了眯。
算起来,也有二十年光景了。
当年他们兄弟俩遭人暗算死里逃生,在边塞一处破旧房屋里韬光养晦。
后来,凭借着早些年树立起的威望,他们集结四散的旧部,联合江湖五大武盟,建立起自己的军队,名字直截了当,就叫反军。
再后来,一朝兵变,倒戈皇城,黜废旧帝。
罢百官,行新政,停战乱。兄弟俩的那场谋反叛逆,也被称为胸怀社稷,枭雄手段,在京城一时传为佳话。
男主当了皇上,弟弟自然也是富贵豪权。
说书人嘴里不过两个时辰的故事,他们实实在在地过了二十年。
这世上哪那么多剖心掏肺的情谊,这二十年男主一直存了个疑问——
他定定地看着弟弟:“你当初为何拼了性命,也要救我。”
说起来,那场伏击,弟弟还损了自己最心爱的战马。
全军覆没,唯有他们苟活,正是因为弟弟划破了战马的肚子,拉着重伤的男主钻了进去,才躲过一场屠杀。
他们躲了两天,第二天夜深人静,才从战马下爬出来。
“旁的不说,若不是我,也许你还能收它一副全尸。”
“皇兄后来,还记得收来那老伙计的半副骸骨,我不胜感激。”
“我们东躲西藏的时候,你还偷偷跑回去看过它,我记得的,我记得的。”
当初弟弟看到自己的爱马身中万箭,语滞良久,只发出一声呜咽。
山谷里风疾得很,呼啸而过,那声呜咽,连回声都没有留下。
他们逃出来之后,弟弟背着重伤的男主在凛冽的风沙和嶙峋的岩石间举步维艰,吃的是割的马肉,喝的是接的马血。
如此昼伏夜行走了三天三夜,才看到边塞一户人家的门。
他告诉男主找到的是一处废弃房屋。
男主知道不是这样的。那时他重伤,却也不曾失去意识。
那是蛮族的牧人家。那个蛮人开门的瞬间,弟弟抽刀断喉,方才有了兄弟俩栖身养伤的住所。
那之前,弟弟从不伤无辜性命。
后来反军的建立,也多是通过杀其他军队的将领取而代之才建成的。
至于江湖几大盟的加入,也少不了杀戮——两个落魄将军声名再高,怎么会有让武盟与朝廷翻脸的分量。
他清楚弟弟的武功不及他,这些事本该由自己出面。只是那时自己心如死灰,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忠心义胆守护的君王,为何要置他死地。
他想不通,后来便不想了。
至于他的弟弟招兵买马,其中多少诡计厮杀,他都不曾过问。
弟弟为他打理好了反军,为他造势,为他笼络军心,只等他重振的时刻。
所以男主一朝披旗上马,红缨长枪,剑指君王。
他是武人造反出身的皇帝,反而怕了武将。这几年重用文官,以和为主,虽然版图不及当年,国内百姓却还算安逸。
他这几年跟着谏臣,跟着圣贤书,学了不少。知道了功高震主,知道了宜未雨而绸缪,知道了天下熙熙攘攘,皆是为利来来往往。
书读得越多,人心看得越透,他越看不懂当年戎马征战时候的肝胆相照,看不懂他弟弟当年作为。
“所以当年,为何你愿意将君王之位拱手让我?”
4
“我若说自觉及不上皇兄,愿拱手让贤,皇兄可信?”
男主犹疑了。“当年你与我一同进宫受封领赏,眼睛里有贪。”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弟弟的模样,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男主说:“我若不信,如何?”
弟弟笑了,终于举起满溢的杯盏,实实地和男主手里的杯子撞了一下,仰头喝干。
“这第一杯,敬幼时救命之恩。”
男主皱了皱眉头,太早之前的旧事,更兼那之后便频遭灾祸,他便不爱提及,也不爱听人提及,久而久之,快忘了。
他和弟弟并非亲生。年少时候他也是优游公子,一日独自出门踏雪赏梅,却看见梅树下冻得瑟瑟的孩子。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手已经冻得青黑,脸和额头却通红滚烫,满口念叨着听不清的胡话。
男主将他带回家里,灌以热汤,覆以温帕,加上四十九天药石调养,终于见他好转。
乱世之下岂有长久富贵,弟弟大病刚愈,男主家父便被流矢射中,家母心痛不已,不久便随之而去。
回忆到这里,男主胸口有些发闷。闭上眼睛不愿再想。
“按照当年,救你一命实在是举手之劳,大可不必挂念这许久。”
弟弟站起来,满斟一杯。
“这一杯,敬少年时哥哥不离不弃。”
这一来男主有些手足无措。彼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一群兵匪将家里洗劫一空。说是不离不弃,该是相依为命更加确切些。
“那年皇兄拉我从军,可还记得说过什么?”
男主只记得少时任性,既然身在乱世,不能登朝堂辅明主,便觉得大丈夫,就该跨烈马饮烈酒,驰骋疆场马革裹尸。
弟弟道:“当年我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军功爵位必然与我无关,便不愿去。”
弟弟顿了顿,“皇兄对我说,王侯生来贫贱,英雄莫问出身。这一句,我记到如今。”说完饮尽杯中酒。
男主听及此,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那时的豪言壮语,一字一句,弟弟记得比他清楚。
他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满饮一杯。
弟弟见他手落杯空,又斟一杯:“这第三杯,谢荣华富贵,皆君恩赐。”
弟弟深深一拜,惹得男主也站起来。
“都是身外之物,怎的要行如此大礼。你若愿意,我把这金玉的皇冠卸下,与你换酒来喝。”说到这里,男主不禁笑了。
弟弟轻声叹道:“皇兄这是没有穷过。”
男主静默了,他确实没有穷过。
“皇兄若是过过与狗争食拥草而眠的日子,该会知道我有多喜欢荣华富贵。”
男主环视了一下王府布置,粉墙黛瓦金碧辉煌,珠玩玉器琳琅满目,比之皇宫也不差分毫。
男主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当年受封时候,为何你如此贪恋这宫廷,当年那场山谷血战之后,为何你突然性情一变,为了复仇不择手段。”
“皇兄又说错了,”弟弟看着他灿烂地笑了,他相较年轻的脸庞,笑起来依旧英俊,不像男主,确确实实是老了。
“我一直都爱荣华富贵,那年入宫之后我舍不下的,却是殿上那人高高在上的威严。”
5
那年的接风宴金樽玉盏,暖炉香炙,朝堂上的官员齐刷刷伏在地上高呼谢恩;
那个昏聩庸君,一身华服君临天下,戏语笑言天下行传;
他笑颜一开,恩典赏赐,纷至沓来;
他疑窦一生,翻云覆雨,生杀伐断;
他一嗔一怒,百官战栗,王臣伏地。
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弟弟见过那样的排场后,便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苦寒沙场了。
男主半坛酒下肚,醉意渐渐袭上心头,一时间觉得什么皇位王权,都是虚妄,酒酣之后,说话也没有深浅分寸了。
“其实皇位何足挂齿,既然你当年有意皇位,又何须相让。”
“皇兄从来大方,”弟弟说,“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你的恩情太重,我用性命和江山还你,才堪堪还清。”
男主沉沉低语:“其实你从来就不欠我什么。”
男主回忆道:“咱哥俩投军的头一个月就遇上梁军夜袭,你向来比我警醒,我惊觉时,你胸口插着银枪,将敌人挥斩帐前。若不是你,我早已成为刀下鬼。”
弟弟说:“那次我因失血过多昏迷,是皇兄把我从大火中背出来,我胸口流的血,浸染了皇兄三层戎衣。”
男主随手敲了敲空杯,杯声朗朗:“梁国围城那次,我出城寻求救兵,回来时,大都统战死,你以一人之力杀敌数百,城下尸骸千里,血流漂橹。”
“若不是皇兄带领援兵及时赶到,我已打定主意自刎殉城。”
“第五年敌军牙将骁勇,久战不下。左副将与敌军牙将勾结,欲杀我献敌,你早有察觉将计就计,先斩副将又设巧局,除了我心头大患。”男主又给自己斟上了酒。
弟弟略一低头:“那次我未曾奏报便以下伐上,皇兄不仅为我瞒天过海,还力保我成为副将。”
“六年吞大梁,七年伐强齐,第九年四万精兵对抗狄戎十万铁骑。咱哥俩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新皇登基,我被封忠武大将军,你被封校尉。”
男主正说得兴起,突然住了口。
啪!落杯声惊,“那次领命,你可知我们死了多少兄弟?!”
弟弟拍了拍衣物,淡淡道:“受封之后领命伐夷,行军到山谷中时受到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男主放声大笑,边上花落了几瓣,仿佛当年他们兄弟俩相约从军之时。
“你当真以为那是敌军伏击?”
弟弟不说话,手指轻点桌案,嘴角似有轻蔑笑意。
男主接着说道:“当年我探知路上或有伏击,托人放出假消息,除了皇上和军中同袍,其他人得到的消息是我们到达山谷要比实际晚上三天。”
“三天,通过那个山谷足够了。”
“军中同袍皆已战死,敌军如何知道我们会在那时出现在山谷,不言而喻。”
弟弟道:“所谓功高震主,朝臣当中流言纷纷,皇上早就怀疑我们兄弟勾结,蛊惑军心,意图谋反。”
男主冷笑:“所谓忠武检校大将军,无非是告诫我武在忠后。军功累累,哪里抵得上舌灿莲花一句陛下。”
“将军百战身犹在!”
男主依旧如当年喝退蛮兵一般,声如洪钟。
“叛国却是君王家。”
这一声沉沉喟叹,如同钝刀犹响。他抽出腰间宝刀,直直地劈下去,刀落在石桌桌面上,震得他手生疼,石桌却分毫未损。
宝刀未老,将军已是迟暮。
男主睁开醉眼,看到杯里的酒旋了又旋,倒映出弟弟浅浅一笑。
男主也渐渐平静下来,哈哈一笑。仰头喝干杯中酒,喝令:“满上!”犹如当年军中,战前需饮生死酒。
这次,味道却苦了许多。
他一生最光明的日子,都葬送在那场山谷血战当中。
后来反军当中那么多同袍,也有战死的,也有犯下过错被贬的,也有功成还乡安度晚年的。
自从沾了皇位,他就再不敢想也再没有那样肝胆相照的弟兄。
男主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到头来,也只剩你了。”
“是啊,只剩我了。”
弟弟笑意弥深。
6
“我武功不及你,所以杀敌数也比不上你,你连升数级,我却还在百夫长的位置,焉能不妒?”
“我长于计谋,你偏爱热血征战,我几次想通过向大将军献策,都被你以大丈夫当光明磊落为借口拦下,焉能无憾?”
“待你成为大将军,愿意提拔于我,我却因为你的缘故受到牵连,无端受疑,焉能无恨?”
弟弟连发三问。
男主的眼睛依旧迷离,脑子却越来越清晰。
“所以当年你一人之力杀敌数百,未必是你做的,是大都统与你杀敌数百,然后你见我率援兵赶到,杀死了大都统?当年左副将谋反,只是想投敌,是你诬陷他要杀我,借机谋取军中高位?”
反派笑而不语。
“果真是你……”男主深深地换了一口气,沉声道:“那么当年皇上疑心于我?”
“皇上当真是疑心于你,但是伏兵却与皇上无关。”
“是你……”余下的话,竟是再难说出口,只剩下长恸:“昔年睡一个帐篷的兄弟,你竟都下的了手……”
“未找到你我尸体的情况下,但凡有其他活口,皇上又怎会轻言放过。”弟弟打断了他,“非要伏尸百万,羽翼尽折,皇上才能不去追究我们俩的尸首。”
“可是……”
“更何况那本不是我们的军队,其中多少人死心塌地多少人心存异心,根本无从得知,当年的左副将就是前车之鉴。”
“但……”
“你果真是到现在都放不下。”弟弟幽幽道,“所以你只能是一个求和的皇帝。明明年轻时候也曾怒马长枪,在位二十年间,我朝版图却不增反减!”
弟弟语气从来淡漠,说起这件事,却有些激动,“你不还是把弟兄们挣命打来的城池,拱手让人了!”
男主住口了,这些年他求的是攘外安内,社稷安定。
不知不觉,他手上签下的和约不下百数,当年他与军中弟兄打下的城池,细细数来,倒真是没有几座留存。
“既然如此辛苦布局,山谷下那战你又为何救我?”
“我武功威望皆不及你,若想回到京城,必然要借你的力量。”
“回到京城之后,又为何将皇位拱手让我?”
弟弟坐下来,沉默着缓缓倒了一杯酒,一时间落花有声。
许久,弟弟低声说,“你救过我。”
男主愣了,他歪头想了想,终于觉得,这故事,开始变得沉甸甸起来。
他也终于想明白为何曾经那些人加害于他,却总不像是反派。
反派不是龙套,不会贸然出现,使了绊子又突然消失。
反派也要有情有义有矛盾有纠葛,这故事才算是酿到了家的入味。
男主仰脖饮尽杯中余酒,发出酣畅的一声赞叹。
是好酒,是好故事、好人生。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场主角,当得不亏。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要来找弟弟,命数里该有这场,他逃不掉。
走到如今时节,无论自己和反派谁输谁赢,他都觉得这故事,味道够了。
他问:“我们的武功,还像从前那样吗?”
弟弟说:“你老了,且在位多年皆有侍卫,许久不曾提刀。”
男主点点头,“我知道了。”
7
男主直接提起酒壶,灌了几大口,终于在酒里品到了点悠长的余味。
是时候了。
“动手吧!”男主撤下珠玉的皇冠,散下头发,一时间好像当年沙场模样。
凉了二十年的血,终于开始有些沸腾。
弟弟把腰间的佩剑提起又按下。
“哥,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你说。”男主把刀放在桌上。
“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为什么。”男主这么问,语气里倒也没有什么好奇的意思。
“你是主角,你的故事最完整。你的人生来龙去脉起承转合,即便是缺点都顺理成章。”
“什么意思?”这理由倒是出乎意料,男主来了点兴趣。
“譬如你帝业平庸,不够雷厉果断,原是你天性宽厚,因而你少年时才会救下我。你的爱恨品性,甚至你的缺点,都在你过往故事里找得到端倪。”
男主反问:“难道你的故事就不完整?你的爱恨你的品性,就不完整?”
反派摇了摇头说:“我是反派,有了你的故事,才有我的故事。我首先要贪婪,要善妒,要工于心计,要心狠手辣,有了这个架构,才有了我的人生。”
男主说:“有了这个架构之后,其间的故事还不是由你抒写,战场宫墙,不都是你的饱满人生?”
反派说:“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推动你的故事。”
男主断喝:“难不成因为你是反派,你大漠黄沙的岁月,你刀头舔血的过往,就可以被忽视?你横枪立马把酒言欢,或是阴谋机巧挡我者亡,就都不重要?因为你是反派,遇见我之前的人生就如同虚无;我死后你如何过,都可以忽略不计?”
反派说:“对,你是主角,只有围绕你的故事,才有存在的意义;那些无关的 ,都不重要。”
男主勃然大怒:“什么叫不重要!我的故事是故事,你的就不是?曝尸山谷里的弟兄,敌军的十万骑兵,我那殉夫而亡的母亲,跟随你辗转流离不离不弃的你的女人,他们的故事就不是故事?”
弟弟愣住了,作为一个反派,他并没有想到过这些无名小卒。
男主接着讲:“你贪恋荣华工于心计,你也知恩图报重情重义,这叫不完整?你布局二十年步步为营,最后却把江山拱手让我,这叫不复杂?
“若不是当年踏雪寻梅时救下了你,我原想就此归隐浪迹江湖。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这样的分量叫不重要?
“推此及彼,当年兵匪欺压百姓,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左副将叛国,是不是国也曾有负于他?
“说起来那个英勇善战的敌军将领,若不是敌营的,我倒也真想和他坐下来把酒,问问他这一身文韬武略,又有过怎样的故事。”
哥哥说得慷慨激昂,弟弟的思绪随着哥哥的话渐远。
他猜他那匹爱马在配上辔头马鞍前,或许是驰骋草原的野马,那个被他杀死的蛮族牧人住在那样恶劣的地方,或许也曾手擒猎鹰、弓射豺狼……
他想着想着,豁然开朗。
“我懂了。”
男主抓起桌上的刀,“动手吧。”
弟弟的剑也缓缓出鞘。
刀剑相击,金声朗朗。
多年不战,男主越发觉得手里的刀沉了许多。
几个回合过后男主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看着剑锋闪着寒光直逼自己,突然笑了,高声道:“你正当盛年,又比我有谋略,江山交给你,我很放心。”
弟弟抽剑封喉,血迹落在地上,犹如落花。
男主倒在地上。
弟弟看着男主说:“多谢。”
男主感觉到全身的暖意都随着血液汩汩地流走,他勉强睁大了眼睛,想把面前这个陪伴了他一生的反派最后的样子印在眼睛里。
真奇怪,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恨不起来。
他发出声音已经极为艰难,却仍旧挣扎着断断续续道:“若是……有机会,我也想知道……你七岁前……的故事……那也……一定浓烈得很……”
弟弟点点头:“来生若有机会,还煮一壶酒,我慢慢讲给你听。”
男主用力点了点头,嘴巴张了张,终究是合上了眼睛。
弟弟愣了愣,“啪”,清脆一声,砸碎了酒壶。
“酒喝完了,”他冷冷道,“故事结束了。”
8
他的登基比想象中顺利得多。哥哥在密阁中早就留下遗诏,倘若自己一朝身死,弟弟胸有丘壑,自当成为社稷明主。
他后来勤政治国,改革军政,整肃朝纲,完善官制……
他等了二十年,二十年来想做的事,他一桩桩一件件,不缓不急地安排下去,换得一个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他每每伏案到深夜,批奏折批到筋疲力竭时,便会拿出那道圣旨来看。
他抚摸着那黄绸黑字,看着那字字句句,心里疑窦丛生:
哥哥那日为何突然来找他喝酒?
哥哥对于自己的行为种种不解,难道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
那日哥哥赴死赴得慷慨,莫不是专门和自己来说最后那番话。
这时候,哥哥的那句“到头来只剩下你”,听起来才更是别有深味。
彼时剑落得太快,这时候想起来,有些如鲠在喉。
后宫嫔妃看他抚着遗诏,拥着他,耳鬓厮缠温言软语地奉承道:“他一定是自知不如陛下,才会留下这样的诏书。”
“放肆!”他挥袖怒斥,俊秀的脸上第一次带着如许怒意,“先皇一流人物,怎么容你置喙!”
话刚出口他便呆住了。
到头来,终究还是你是主角。纵然是死了,也要从他人嘴里,蹦出一句盖棺定论:
他是一流人物。
反派仰天大笑。笑完了觉得有些心酸。
他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饮尽。
他想起哥哥临死前的话,纵然这场故事哥哥是主角,曾经的弟兄、敌军,他们的家人,他和哥哥各自的女人……他们所有人,都曾在自己的故事里,热烈地活过。
他想,会不会在另一个作者的笔下,他成为故事的主角,浓烈饱满地活过一遭,死后也有人说,他原是一流人物。
他抱着哥哥留下的酒盏,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故事更完了。
男主和反派到底是怎么样的设置,各花入各眼吧。
希望我们都可以自己的世界里热烈地活下去。
至于答题,看到这里的人,一定也找到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