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收到卢中瀚的微信:“法国老板来了,晚上我得要陪吃饭。”
晚上本来已经预定了餐厅的。我的生日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一拖再拖的拖到现在。又一次临时取消。
我应该生气。撒娇耍赖发脾气,让他心生愧疚,让他无可奈何,让他低三下气的哄着我,让我享受做公主的感觉,然后在放他一马,让他心生感激。
可是事实上,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偷偷窃喜。
不用给他做饭,不用等他吃饭,不用化妆,找衣服,穿高跟鞋,不用低三下气的求阿姨来加班,可以把文章整理好,用公众号发出去……
这种感觉好的就像是,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从天上砸下来一笔钱。
卢中瀚接着发:“对不起,下周一定陪你,我保证。”
我快快地回,“真的没关系,你慢慢吃。别急着回来。”
晚上十点半,他一脸疲惫的回到家。说了太多言不由衷的话,演的太累。他看看了盘腿做在灯光下,奋力敲电脑的我,走进了卧室。
在走进去之前,说了一句话:“后天要出差。你给我取点钱。”
我是我家的管家婆。平常卢中瀚身上没有超过三百块的现金。管钱不是件美差。其实我本来是想当带着人肉提款机的甩手掌柜,用之前只要张张口。
结果我沦落成了他的提款机。两个人出去吃个烛光晚餐,逛街给我买个珠宝礼物,最后要我掏出卡来,签字付钱。
我们没有吵架,没有怄气,更没有在冷战离婚。我们也不仅仅是,简单凑在一起过日子的男女。至少曾经不是。
曾经,
卢中瀚请年假来南部看我。早上在我洗澡化妆准备上班的时候,煮牛奶咖啡,煎可丽饼,配上南部熟透了甜软的黄桃。怕我吃到衣服上,切成一口一口的小块,在盘子里面摆成心的形状。
曾经,
我在一张广告上爱上了一顶带着绣花丝带的蚊帐。那个时候法国没有ZARA Home的分店。卢中瀚趁去西班牙出差的机会,满街跑着,买回来给我惊喜。尺寸太大不规则,不进行李里,也拿不上飞机。他用他结结巴巴的西班牙文不知道说了多久,终于感动了机场,硬是拎上了飞机。
曾经,
两个人拼命的吵架,我拿着我半人高的毛毛熊打他,打到熊的缝线开了,里面的棉花飘了一地。我趴在地板上哭,他走过来拿着针线给我把熊缝好,把我抱在怀里说,“别用大熊打我,大熊会疼。”
曾经,
我们相依偎着坐在地中海白色的沙滩上,看着满天的繁星。他把我的耳朵贴在他心口的位置,神色郑重的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你一定一定要提醒我,而不是选择远离。”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砰砰有力。
太多太多的曾经,信手拾来,现在满满的都是感慨。
“我要宠你一辈子。”
情到浓时的那句誓言,好像还回响在耳边,枕边人已经模糊了容颜。爱情之后,走进婚姻,在婚姻中努力奔命的我们,开口谈“宠”,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我知道他是真心想宠我的,但是实在是没有了力气。
其实我也真心想撒撒娇让他宠的,可是我也没有了力气。
我用了半辈子终于明白,其实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情,不是不想做,不是做不好,也不是不会做,而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
凌晨的时候,我终于合上电脑,摸着黑进入卧室。我在自己习惯的位置上,按照自己习惯的姿势躺下。我把我的脚放在刚刚可以碰到他腿的地方,脚心感得到他皮肤的温度。
这一点点的热度,就足够让我可以一夜无忧的睡去。梦里花落知多少,就算在梦里,我也知道,他在这里。
家之所以是这个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不是因为家里有法国的床品,意大利的卫浴,美国的厨具,而是在这里,我们不需要迭加一层层的面具,我们不需要拼命拼命的努力。
我们披头散发,素面朝天,呱唧呱唧的一起吃饭。就算是吃饭的时候,旁边的那个人,放了个响屁,我也只是皱皱眉头说:“你真讨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