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李四有个癖好,喜欢没事开上车到处看房,从公寓到别墅,有名有姓的楼盘他差不多都看过。其实他已经买了房,眼下也没闲钱重新置业,看房就是过眼瘾。
有眼瘾可过,说明社会进步了。过去单位分的房子,模样都相差不远。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房子还越盖越丑,上世纪50年代的房子还看得过去,到了70~80年代,就有些惨不忍睹——正应了阿兰·德波顿的那句话:“建筑师不能创造出适宜的环境,正可以映射出我们在自己生活中的其他领域亦无力寻到幸福的状况。坏的建筑归根结底不但是设计的失败,更是心理的失败。”
阿兰·德波顿在《幸福的建筑》这本书中,对中国建筑未置一词,只在中文版序言说了句让我颇为伤心的话:“冷漠的写字楼支配着城市的地平线,它们呆板的外观无声地嘲弄着你为了来到这里所经历的千山万水。 ”
我们天天生活在这样的景观中,对单调、呆板、颓丧和冷漠的建筑安之若素;对粗暴、傲慢、滑稽、狂妄的建筑也几乎没有警觉,顶多是无奈地摇摇头。但是,为什么我们会在欧洲的小镇上流连忘返?为什么到了乔家大院,到了周庄、乌镇,我们会由衷赞叹?因为我们心里还是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美好人性的向往。建筑会说话。“我们心仪的建筑,说到底——就是那些不管以何种方式礼赞我们认可的那些价值的建筑——即要么通过原材料,要么通过其外形或是颜色,能够表现出诸如友善、亲切、微妙、力度以及智慧等等积极品质的建筑 。”
反之,那些丑陋的、令人恶心的建筑,也在表现着人的消极品质:猥琐、懦弱、懒散、无助、谄媚、霸道、自以为是、故弄玄虚。看看那些小县城里的大广场,看看那些耗巨资造的假名胜,看看那些几乎没有差别的大城小镇,看看山林中贴着瓷砖的水泥农舍,你会不由地心生疑问:我们为什么会失落那么多美好的人性?或者说,是不是因为我们人性中不好的品质增加了,所以就有了那么多丑陋的建筑?
“一个人住在什么房间里直接影响到他自我实现的程度”,德波顿斩钉截铁如是说。我想他的意思并不是说,只有住在所谓“高尚住宅”中的人才能高尚(中国一些所谓的“高尚住宅”赤裸裸地呈现暴发户的表情),而是说,作为我们心理现实的外化,我们生活其中的建筑与房间,也在参与着我们的人生。
买房置业,正是眼下中国人生活中的一大热点。表面上看,买房是为了提升生活品质,但背后的动机其实很复杂,很多时候,我们会忘记或忽略我们内心真正的需要,以为宽敞的房子和华美的家具会带来幸福,结果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我曾接待过不止一对夫妻,买了大房子没两年就闹离婚。
大房子带来的隔绝、孤独和疏离,是很多人事先想不到的。看来,幸福与建筑的关系很复杂——它们有时相辅相成,有时彼此错位。作为非建筑设计师的普通人, 我们需要发现“幸福建筑”的慧眼;需要用我们的积极品质去参与美好空间的创造——创造心理意义上的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