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在光芒中闪耀着家的味道,一丝丝温暖从家的周围散发开来,将心情幸福成一股暖流流淌开来。
星期一的早晨,我紧张而又兴奋,因为我的竞赛课程就要开始了。这是一次级别很高的竞赛,有各学校的领导做评委,还有许多教育界的专家到场。年轻的我,渴望掌声,渴望奖杯,渴望一切有光环的东西,并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赢得这一切。
好心的教研组长特地跑来告诫我,一定要把时间安排好,万万不可拖堂,这次大赛规则里有一条,对拖堂者采取一票否决制,前面有几位参赛者已经“触电”,与奖杯无缘。我感激地点点头,拿着书正准备去教室,美术老师却气呼呼地闯了进来。他告诉我,市里举行儿童绘画大赛,主题是“我最爱的人”,我班的学生们都很认真,可绘画天分颇高的安锐故意捣乱,把妈妈画成了老巫婆,刚才去找他,他竟然拒绝修改。
看到安锐的画,我也很吃惊。画上的妈妈,真的没有任何美感可言,那一双眼睛尤其怪,一只画成了一团浑浊的雾,另一只眼角有泪滴下来,手用了怪诞的紫黑色。这时,惊慌的班长跑来告诉我,安锐与同桌打架了,打得很凶。
看见我的一刹那,两人同时松了手。同学们纷纷告诉我,同桌嘲笑安锐不爱自己的妈妈,所以把她画成了老巫婆。谁也没想到,瘦弱的安锐像头发怒的小豹子扑了过去。
就要上课了,听课的老师坐满了教室,学生们顿时安静下来。安锐的胸脯一起一伏,他的眼睛盯着我手上的那张画,我轻轻地将画递过去。他愣了一会儿,不敢相信似的伸出小小的手,在握住画的一刹那,他的眼睛湿了,这时,铃声响起来。
(爱华阅读配图)
我们上的是一节口语交际课,题目是《我爱四季》。面对众多陌生的面孔,学生们紧张得成了小木头,课堂气氛像被冰镇过。我微笑着启发他们,小脑瓜里的记忆一下子复苏了,春天里高高飞起的风筝,夏天里一园一园的石榴花,秋天满地厚厚的落叶,冬天里玩疯了的打雪仗,他们争先恐后,唱歌似的说个不停。听课的老师们,脸上都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在这种气氛里,我发挥到最佳状态,学生们的表现也格外出色,课堂上时时有意想不到的精彩场面,连那些正襟危坐的评委,脸上也露出赞许的表情。马上就要下课了,坐在教室后排的教研组长眉开眼笑,给了我一个胜利的手势。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小结,这节课就可以漂亮地结束了,而我,似乎已感受到那只奖杯的厚重。忽然,一直沉默的安锐举手了,他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晰:“老师,我不爱秋天和冬天,可以吗?”几乎所有的人都转过头,看着这个奇怪的学生。
被诧异的目光包围着,安锐惶恐至极,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他的脸都憋红了。教研组长皱着眉,对我指指墙上的时钟,又给我做了个手势:别理这个怪异的学生!我有刹那的犹豫,可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公平的,就为着我要上一节完美的课,而不允许一个学生把话说完,那么,从此以后,他还会以信赖的目光温暖我吗?
忽然,他的同桌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他是个怪人,他不爱秋天,不爱冬天,他连自己的妈妈都不爱。”
“我爱我妈妈!”安锐大声反驳。这时,铃声刺耳地响起来,我没有打断安锐。教研组长无奈地摇头,我似乎听到了他懊恼的叹息声。
“我妈妈是清洁工,到了秋天,落叶扫也扫不尽,要是被人踩碎,被车碾碎,就更难扫了,妈妈累得气管炎都犯了。”他的声音仍然在发抖,语言却变得流利。
“冬天一下雪,我和妈妈半夜就得起来扫雪。要是车碾过,人踩过,雪就成了冰石头,我们只能一小块一小块地砸,妈妈的两只手都生了冻疮,整天流血。”
平日里的许多疑问,突然一下子被解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掌心会有硬币似的茧,为什么在秋季里,他每天都会有好看的落叶送我,为什么在我们打雪仗时,他会一个人在那里奋力地滚雪球,然后推进树篱中去。
安锐举起那张引起非议的画:“我爱妈妈的眼睛,她的右眼生了白内障,什么都看不见了;左眼老是流泪,晚上她就流着眼泪,给我织毛衣,给爸爸煎药。我爱妈妈的手,她的手是紫黑色的,可妈妈的这双手养活了我们全家。”
“我爱我妈妈,可我不想爱秋天和冬天,老师可以吗?”他看着我,眼睛里是不安的期待。
我微微哽咽着点点头,郑重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与此同时,安锐的同桌也举起了手。在我渐渐模糊的眼睛里,我看到有许多举起的手臂,有学生们的,有老师的,甚至还有评委和专家们的。安锐张开嘴笑,门牙那儿有个光光的豁口,这是世界上最无邪的笑,比任何一个奖杯都令人陶醉。
十多年后,安锐在寄给我的贺卡里写道:谢谢你,曾经允许我不爱,这让我在今后的岁月里,能够从容地去爱。现在,我热爱生命的每一天,因为在八岁半那年,我遇见了世上最好的爱。
其实,我遇见的,又何尝不是世上最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