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曾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国民企代表的是向上生长的力量,家门口举办的世界盛会里如没有身影那岂止可惜。“我和市领导一谈完脑袋里就想到了马云、王健林、张近东、董文标、周成建等人的名字,为什么不能找到这些改革开放前三十年最有成就的企业家,每个行业找一家代表共同来做成这件事呢?”2009年4月16日,民企馆组委会正式回函世博局,表示接手最后一个企业馆项目。
民企馆组委会张海龙告诉记者,郭广昌曾自开玩笑说这辈子讲话最多的就是去年4月中旬到年底。组委会的数据:半年里完成了480多次谈判,签订合同80多份,落实参展金额3亿元和赞助金4000万。除最终入伙的16家企业外,还先后接触三十余家公司超过1000次,如联想、蒙牛、中兴通讯、德力西、巨人、盛大、吉盛伟邦、奥康等。
《中国企业家》杂志社刘东华社长评价郭:不管距离远近,他之前给大家的印象是对一般的事不太感兴趣,大风大浪见多了容易这样……但自从接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原先熟悉他的企业家们都特别特别惊讶,因为从来没见过他把身段放到那么低,甚至有点低三下四。
就拿郭广昌和马云的关系来说吧。2009年7月2日,民企馆奠基仪式,马云当众爆料,“以往郭广昌要见我都是打个电话召我去上海,这次为民企联合馆的事居然亲自跑到杭州来了。”对于郭“五邀马云”的业界传言,阿里巴巴当家人表示,当时正处金融危机,更多需要考虑企业自身发展,再加上对世博会没什么概念,“直到郭再三解释为什么很重大、很重要,才感觉民企的确应该有那么个空间。”此外,郭是浙江商会会长而马为会员,这是马最买账的一个地方。
两面大旗树起来,更多的旗帜靠过来。4月底,郭广昌又敲定了同为浙江商会会员的美特斯邦威董事长周成建。郭的说辞依然简单而直接,“这件事很重大、很重要”,只是操作手法上比游说马云时有了进步,带了瓶红酒。跟马、周一样顽强挺过行业危局的万丰奥特陈爱莲也是浙商圈中人,听到消息后她主动找郭说想入伙,且沟通过程充分利用了性别优势,“第一批签约企业家里总得要有个女的吧?”大连万达的王健林也加入了,被问及原因时只有一句话:郭广昌先生是绝顶聪明的人,他牵头做事让人放心、省心。
红星美凯龙的车建新是第一批签约企业家中唯一有世博会直接经历的,2005年他参加了日本爱知世博会。“记得我为了看丰田馆排队排了四个小时……很震撼的体验,给生命又一次带来理想,所以听到郭先生牵头后觉得不得了,毕竟这次不参加的话也许20年内都参加不了了。”
2009年9月11日,民企联合馆第二批参展企业签约仪式在杭州香格里拉酒店举行。分众传媒江南春、国内流行饰品龙头集团新光的周晓光、爱仕达陈合林、欧普照明王耀海、泰豪科技黄代放、伽蓝集团郑春影等宣布加盟。三个月后的12月5日,皇明太阳能的黄鸣缴纳2000万元,代替分众成为民企联合馆的第16家参展企业。至此,3亿元的项目资金筹措到位,“十六骑士”在郭广昌的号召下集结成阵。
毫无疑问,郭的实力和口碑是“十六骑士”在短短半年里走到一起的重要原因。最后一个入围者黄鸣掏心掏肺,“在这件事上,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感谢郭广昌的远见。”
民企速度
现场看完地块后,郭广昌成立了包括孙军在内的四人项目小组。时间过于紧迫,同时推进多项任务才是正解:除了参展企业和资金筹措,民企联合馆的展示主题也需尽快确定。
既然上海世博会的主题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那么做个引申“民营企业的创造力和多元化为城市增添色彩和活力”不无恰当。知情人士透露,四人连轴开会只花了三天就敲定了展示主题,最后打印出来一页纸上报到世博会事务协调局主题演绎部,第一时间获批。
2009年3月15日,向全球顶尖创意公司火线招标方案,就在这时,第一个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困难出现了。由于民企馆的启动较正常情况晚了两年而且条件严苛,投标方必须一个礼拜内给答复、两周里出方案,最后只有日本ADK和三家中国企业应标。让组委会头疼的是,三家中国企业都没有做过世博相关项目,只是去日本爱知走马观花而已。
如此看来,唯一的外资投标方日本第三大广告公司ADK由于设计过爱知世博会最具人气的场馆—日本政府馆,从实力、资历而言最适合。但日方也有日方的怀疑,招标方真是一家能在不到一年时间里让方案落地的实力集团吗?为此,ADK特地派高管从东京办公室来上海考察,孙军不多寒暄立刻带他参观复星总部并反复介绍,他们这家民营企业本身就是个效率传奇,短短16年时间从3.8万美元发展到800亿元人民币的资产规模。为打消日本方面细节上的狐疑,孙军还拉他走访了复星旗下复地(拟承建商)的几处已开发楼盘。
怀疑烟消云散。ADK随后集中设计团队制作方案,创意核心是用细胞来表现活力,而民企则是中国经济的活力细胞。4月15日评标,该创意被一举共识为切中要害,ADK中标。之后不久,工程进度也排了出来:6月26日开工,11月底前完成主体部分施工,2010年1月内外装修结束,预留两个月时间给布展。
硬件有谱了,软体界面还不确定。郭广昌想到了导演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大师张艺谋,有心请他襄助。为显示诚意,郭披星戴月赶往甘肃张掖,在大漠深处会见了拍摄《三枪拍案惊奇》外景的张。张艺谋表示自己实在是有心无力,一方面电影面临杀青,另一方面建国六十周年彩排也是推却不了的大使命。郭老板铩羽而归后,组委会随之行动,终于力邀得张艺谋的老拍档—“印象”系列的王潮歌、樊跃。
人员一经确定,民企馆组委会、ADK、“王樊”三方碰头会很快便在上海召开,讨论话题是给参观者讲什么故事以及用什么方式讲故事。
郭广昌也参加了碰头会。对邓小平充满感恩之心的他抛出了第一组关键词“白猫黑猫”,但很快郭自我否定了该创意:首先是过于政治化,再者“白猫黑猫”只能概括过去三十年的民企生存哲学,而世博作为朝向未来的舞台用“白猫黑猫”做叙述主线难免落伍。熟谙中国文化的ADK员工随后提出“西天取经”神话。充分讨论后,大家发现用该符号体系承载民企未来三十年同样是力有不逮。最后郭广昌联想起他和马云的日常养生之道,太极拳。“他们俩开练不久,一个练杨式一个练陈式……太极和商道完全吻合,都讲究脚步扎稳、双手匀腾、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同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法则也与细胞繁衍相契合。”孙军说。
该立意在“十六骑士”中得到了多数人的积极响应。周成建就认为,太极方案折射了他这些年一直在思考的企业与社会平衡的命题。社会对民企有很高的期待,未来民企别无选择必须要回应这些期待。
于是在观众排队等候进场的展厅中间,“十六骑士”的企业名片被做成了高四米半的巨人,并一一摆出太极拳法姿势。据称,郭本人对该创意相当得意,在他看来,这个开场的段位远远超过让参展企业在馆里做产品展示,更切合于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民营企业家在世界舞台上的首次“群体秀”。关于产品展示的问题,陈合林透露,公司内部曾就是否介入民企馆项目激烈争论。“有高管说既然郭总的意思是不做产品展示,也就是说爱仕达的锅放不进民企馆,那我们这样的中小企业为什么要参加呢?”陈称最后还是他亲自拍板,因为在他看来,爱仕达正处于升级转型期,需要世博这个超级大平台。
ADK和“王樊”两导演之间的互动也同步发生。作为“活力矩阵”高潮秀的导演团队,王潮歌和樊跃一直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技术才能把故事讲精彩,这时ADK介绍了一种德国专利、美国生产的浮球。了解后发现的确不错,于是让日本团队先试着安装了500个,然后增加到1008个,之后又自行制作了一万个不动的假浮球并辅以声光电。被国家副主席习近平赞誉为“上海世博一大亮点”的高潮秀背景道具就此成型。
记者看到的几份文件显示,主要由复星内部调派而成的民企馆组委会在控制成本上费尽心机。比如场馆外墙建材最早接触的是国际厂家,一种在不同光线条件下能折射出迥异色彩的智能膜,每平方米单价得500块,这样一来单项成本就要超过5000万元人民币了,但“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材料特征,又让孙军们难以割舍,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找了有类似产品的国内企业。“施工下来效果也不错,每平米只要50元。”
即便如此省吃俭用,三个亿的资金还是在临近世博开幕前用尽。孙军告诉记者,超出的几千万将由复星承担。
奋斗者家园
郭广昌吹响“十六骑士”集结号初始,有老友泼冷水表示不看好,2010年2月1日联合复地、绿城、磐石以92.2亿击退新黄浦竞得上海外滩新地王的证大集团董事长戴志康是其中一位。这位五道口金融先锋在上海开发过大拇指广场、证大家园等知名项目,在企业家圈子中也以艺术造诣闻名,“大家都想着到世博会秀肌肉,但没人爱看……其实世博会那么多馆有的会排队有的门可罗雀,关键得有招……但让大家都憧憬去看民企馆的好招数我还没想出来。”
其实民企馆吸引散客不仅没什么优势,反而会因为民营企业家群体长期伴随着黑金发家、穷奢极欲、为富不仁等责疑标签,公众潜意识里的抵触、不满甚至迁怒更为多见。
但是,综合十六家参展企业领军人的成功轨迹不难得出结论:你可以给他们贴上富豪、枭雄等标签,但你也可以还原出他们奋斗者的一面。
郭广昌无疑是奋斗者之一,非此短短16年间怎能成就如此气象。少年时代狂啃霉干菜的故事就不再赘述了,更何况这只是肉体上的痛苦而已;来个做老板后的小案例吧:日程表太紧他没有专门的时间操练英语,为此特聘了一位只会英文不懂中文的助理在车上陪练,坚持不已。“我们必须奋斗不息,这是我们的命,我们是一群干活儿不要命的企业家。”郭眼眶湿润。
王潮歌在研究了民企馆“十六骑士”的经历后,深刻认同“奋斗者精神家园”这个品牌意念。他表示,常规来看,世博会是大资本、新技术的比拼场,但民企馆非常特殊,从个体户、万元户时代开始,那种通过奋斗改变命运的精神气质便逐步在社会树立起来。
“中国民营经济占中国经济70%,而2009年数据中国拉动世界经济的20%,换算下中国的民企就是世界引擎的14%……不仅需要去美国CNN播中国制造的广告搞好国际沟通,也需要利用世博机会做好内部交流。”郭广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