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开放的新媒体环境提供了新的好处,能够发掘出以前无法找到的有价值的思想和内容;坏处是发现这些资料需要受众付出大量时间和成本,网络上海量的免费信息实际上增加了受众的负担,即免费信息带来了潜在的暗藏成本,受众的合理选项依然是通过一些定位清晰、具有良好信誉的媒体平台来获得关键的信息和指引,形式上既可能是新媒体也可能是老媒体。单个媒体或许受众数量下降,不过有价值的媒体依然可以通过订阅或者卖出广告的方式获得收益,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基本的判断是这个媒体的内容还是不够好。
每个星期三我会收到纸质的Economist,每两个月则会收到纸质的Foreign Affairs,年花销大约200美元。这两份杂志在社区图书馆里可以免费借阅;我还有在网上同步获得纸媒所有内容的访问权限,但额外花钱是因为这两份媒体的内容值得花时间比较认真地阅读,前者用简练朴实的语言传播着大量的关键信息和数据,后者用同样的语言风格提供重要的政治经济思想。对着显示屏的阅读显然只适合快餐式的消遣,将网上的优质内容打印出来看不仅不便宜,还要花费额外的时间;Foreign Affairs留白够大,我可以用老式的墨水钢笔配上英雄牌的纯蓝墨水在上面标注关键的内容。 在享受了多年的互联网上免费信息资源之后重新转回纸媒,是因为它们不仅是信息载体,还提供了阅读和利用信息时的优质体验,属于极其廉价的“奢侈品”,这是传统媒体在当前产生的新属性,对我而言,即使价格再高一些我也未必会放弃订阅传统媒体。对媒体阅读体验的偏好就区分了不同的用户群体,因而媒体可以搭载有所区分的广告内容获得收益。例如,对我来说,电子书的广告比iPad的广告就更有效;内置王羲之的字体的电子书则绝对比Kindle的广告杀伤力强。 但要施展这些相对枝节的手段,要害还是弥合媒体的内容质量和受众期待之间的差距。Economist固然有大量内容具有不易察觉的预设立场,但是在其强大的情报研究部门EIU的支持下,传播着精炼浓缩而相对可信的信息,受众可以用较短时间高效地获取高品质的信息。不过,这并不容易做到。 传统信息来源如官员和学者们未必愿意说真话,垄断知识更是学者的衣食所在,他们无意识地甚至体制化地把关键知识用复杂晦涩或者冗长的八股来表达,信息质量差,如果不花大价钱请他们做顾问或给予各类高额资助,受众就得不到那些深刻而犀利的见解。媒体要吸引大批需要信息又不能支付超大代价的受众,而财力和智力资源有限,受众的不满在有了大批廉价和免费的替代媒体的时候,自然会惩罚传统媒体。 不过同时开放的网络环境和更便捷的沟通手段又打破了这种信息壁垒,大批资深的业内人士拥有更优质的信息,他们或许不能公开站出来,但是给媒体人提供了优质的思考方向,揭示了潜在的思维误区。过去媒体人自身是信息的采集和传播者,现在大众更多地担当了采集和传播者的角色,媒体人的作用此时在于验证、提炼和升华,其作用更多地转向控制传播的渠道,决定达到何种质量的信息才能进入这个渠道,特别是对这些海量信息进行组织、对有组织的信息进行内在关联分析,从而实现更深一步的信息发掘和事实揭示——也意味着这个渠道的受众获得了更优质量的信息。 海量的低质量信息和刻意误导的信息充斥世界,受众的时间和精力有限,经过整理和加工、一针见血直面主题的信息才是有价值的信息,因而涉及验证、精简和关联等三个环节:验证的环节过去依赖媒体人的操作,现在可以指望获得更多网络上协同工作的人的配合。基本不可信的内容自然得以排除,那些存疑的信息也应该明确指出可能的猫腻; 验证后的信息经过浓缩和精简,用尽可能少的文字直截了当地传播内容,微博式的报道可能成为主流; 如同大多数机密情报都可以通过对公开媒体的分析获得一样,媒体可以通过信息关联发现表面信息之下隐藏的真相。 显而易见,这些环节在老媒体时代就没有解决好,新媒体在表现手法上的差异和受众群体的细分,并不是新媒体就可以替代老媒体的理由,更可能的前景是同一媒体公司旗下同时拥有共存和配合的新老媒体,并致力于解决信息组织、定位和加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