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故人的逝去令你措手不及。我一个伯父,2006年还在大学的主席台上英姿飒爽地发言,结果2007年我回去看他的时候,已经老去;我之前采访过一个著名的集邮专家,虽然很久没有再见面,可我经常能够通过百度检索他最新的动态,见消息如见人一样的亲切,可不久前,他的一位票友告诉我,斯人也去了。
我的手机里面,至今还保存着熊和平老师的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他的全球通,一个是他去了北京后的号码。前面的号码和他的MSN一样,都充满了许多“8”的吉祥数字组合。 我想起香港电影《玻璃之城》,黎明扮演的男主角意外陨落,当人们想念他的时候,拨通他的电话,还会听到他的录音提示:“我现在正忙,稍后打回来给你”。 或许,熊和平老师也在遥远的另外一个地方,按他的节奏忙碌着。——题记 『我一直认为,熊和平是中国直销史上值得书写的一位大腕。原因有很多,首先是他对直销事业的执着和这份执着背后的古道侠义。』 历史回转。 2004年9月,香港悦来酒店,中国第一届美商日晖连锁加盟专卖店招商大会召开,当次大会有150余名加盟商签订了加盟合同。 时隔3年,2007年10月,当国内风传美商日晖退出中国时,我看到了熊和平的坚持,那时的他,还在东南亚做市场,我们都知道海外市场开拓的艰辛,语言不通,要请翻译,办护照、办签证,一大堆繁琐的事情,但他还在坚持。 每当我和他聊天时,他其实知道我“心中有鬼”,老是用记者习惯的套话式,套他对日晖的看法,把话题朝着日晖怎么样不好的方向引,他总是问心无愧地给我讲在越南市场、新加坡市场、马来西亚市场和印度尼西亚市场等发生的故事,那些琐碎,如同激流拍打浪花的故事,然后,他用一种异样肯定的语气对我说,“无论日晖怎样,无论公司退出与否,在东南亚,甚至全球,日晖人都是活跃的、充满生气的、具备张力的。” 我很惊讶他这个“老古董”用一种诗意般的语言、用三个很特别的形容词来概括他所从事的事业,我放弃了在他身上“下套”,但我改不了刻薄的习惯,逼问他,日晖一旦退出中国,怎样保障这么多经销商的利益? 电话的那头,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经销商的命啊”,虽然贵为直销大腕,但他救不了众生。这其实是他最痛苦的煎熬,带着兄弟们往前投奔,但是,前面有悬崖,他能力挽狂澜吗?恐怕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 于是,这种无奈与无助,时常困绕着他,也给我们提出了一个直销界如何选择,以及在何种选择的情况下能够最大限度地保障经销商利益的诘问。 时至今日,当我因为写关于他的吊唁文章检索资料时,发现了他和现在清泉源掌舵人胡石英的一段对话,熊和平问得最多的,也是怎样保证经销商的安全。 我常常想起他说过的,选择不对,努力白费,而当我看到屏幕上冰冷的文字时,我也会想起他那张一直是笑容的脸庞。 『其二,他以一种淡定的姿态坚持下去,纵然这份淡定背后,有着常人所抗不了的炼狱般的磨难。』 在我的旧作《日晖第一人:熊和平印象》一文里,我翻出了他和“沃美特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的旧事。现在顺着历史的长河反推,事件的定性有无偏颇不说,就从熊和平对整件事情的坦然,我看到了只有大腕身上才具备的淡定。 “吴记者,你还小,还没有经过那滋味百般的前直销时代”,他的淡定让我感觉很愧疚。而且,当他还号召团队买我们的书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起来。 在和他一别三年之后,我在广州遇见他曾经的旧部,旧部和我谈起这段往事仍是热泪盈眶。他说熊总当年在广州起盘,这家公司一开始声势很猛,结果个别骨干,非常喜欢唱卡拉OK,每天晚上讲完OPP后还热劲不减,非要唱几首卡拉OK才罢休。结果带动大家气氛都很HIGH,每天唱到深更半夜,严重扰民,警察上门盘查,由于大部分骨干没有应对经验,结果被来了个一锅端。事发之后,他把骨干赶跑,一个人背了。 在中国这个混乱、无序的直销大环境里,我见过很多大腕遭遇“不测”,但面对牢狱之灾,他们都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淡定去直面。 熊和平旧部所描摹的他回来的那一天的场景让人印象深刻—— 那天,广州的天气灰蒙蒙的。他们从机场路坐车到熊老师回来的地方,第一眼看到熊老师,感觉出奇的瘦,脸是蜡黄的,但精神很好,招牌式的笑容还在。 真是应了那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其三,他是一个非常真挚的人,真挚的背后又带着低调,低调得掉进人堆,你都认不出,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腕。』 我第二次在广州见他,他住在珠江南岸一个不起眼的宾馆里面,他乐呵呵地给我泡咖啡,然后讪笑我爱喝“糊豆子”味的东西。被我反唇相讥,笑他本来是带50万人以上队伍的大腕,怎么一点“腕”的派头都没有,都不住带星级的宾馆? 他于是又乐呵呵地给我讲起了他的得意骨干非5星级酒店不住的故事,依旧是得意地笑,“机会要让给年轻人嘛”。 他的这种不设城府的真挚,一直保留到他最后一次演讲的感人场景之中。我是辗转从朋友手中,获得他最后的演讲视频的,只见他站在带有清泉源LOGO的蓝色背景下,掷地有声地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家直销公司,那一定能找到我熊和平的身影”。 就在那个视频中,我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气势还是很真挚,但是有一点憔悴,曾经青葱的头发变得稀稀疏疏,还换了个暗淡蓝色的眼镜框,我不知道是不是化疗后的结果,但看上去,那张熟悉、亲和的脸,瞬间让人很忧伤。 我很抱歉将这种忧伤带给读者们,但是,就在最近这段时间,当我深夜失眠,听到深夜疾驶的汽车驶过密布的减速带,那轮胎切割金属片的“嗤嗤”声时,就如同熊和平老师逝去的噩耗一样,让我的心中无法平静,于是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接处,提笔写了这些絮叨的文字。 谨以此文吊唁熊和平老师。我们对他的思念,绵长而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