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经管学院的讲座,自然要提到时下人人关注的房市。李稻葵讲宏观经济学,对于这个市场的畸形发展忧虑颇多,并举日本为前车之鉴,主张防患于未然;宁向东讲微观经济学,鼓吹买房最增值。买完了,哪怕空在那儿,不住不租,再赔上日常维护费用,也比干别的强。下来后大家就感慨:清华教授们的观点,差异这么大呀!
其实这并不是教授观点的对错差异,只是宏观与微观的视角不同。 微观经济学分析单个消费者如何将有限的收入分配在各种商品的消费上以获得最大的满足,从这个角度出发,再结合这几年的房市情况,当然大多数人都会得出早买快买的结论;而宏观经济学研究的是政策取向,这就好比如果总理向李教授咨询对于房市的看法,他总不能回答:“把所有的存款都拿出来换成房,你的建设部长都说了:房价还要涨二十年!(内文P43) ” 不过我觉得,如果你是一个短期图利的投资者,大可不必过分在乎教授们的说法,不然极有可能自寻困扰。虽然学者也以学以致用为荣——李稻葵教授就乐意讲他自己的例子:他研究货币,金融危机以来也把自己手中的外币投资巴西雷亚尔和印度卢比,用以印证并且也确实印证了自己的观点和判断——但从根本取向上来说,对于同一个对象,学者关注 “怎样才合理”的问题,而商人则可能更愿意研究 “怎样利用不合理来赚钱”。没有人认为我们当前的房市是合理的,连开发商都不这么认为。不合理要走向合理,这是哲学上的政治正确,也是专家学者们的伦理取向——但这个过程有多久?真要二十年,又有多少人愿意就此骂街度日,还是摇身一变,做一个投机分子,并且闭上眼睛享受它? 而且一般来讲,学者更精于长远的规划和事后的解释,而不是事前的准确预测。也就是说,学院派通常不是实战派。李敖是一位学富五车的文化大家,也酷爱收藏,但有一次却对画家吴悦石感慨,一件古董鉴定完了,说出的道理、出处他全都知道;可要让他自己去看,却不知从何下手。吴先生解释说,这件事虽然也需要学问,但主要是“玩”出来的,熟能生巧,一言难尽。 周立波经常说:股市中没有专家,只有赢家和输家。专家如果说得对,不是因为他有学问,那是他有“消息”——其实把这句话中的“股市”换成“房市”,结论同样成立。不久前一位资深媒体人和我谈起易宪容(内文P49),说要不是早些年赵晓拉着他在天通苑买房,可能现在就要住在大街上。学者的尴尬,于斯可见。牛刀倒是避免了这种窘境。这些年他一方面高调唱空,一方面又积极买入,算得上名利双收,也给上述“不可迷信专家”的建议做了一个补充注脚。 不过,学者在与个体投资者互动中的尴尬不应当出现在他们与政府的关系中。把对象转换一下,与微观的经济个体暂时相冲突的观点,作为宏观政策制定者的政府也许就应当重视起来。何况,政府在房市中的角色还不仅仅是政策制定者。如果我们把房产市场抽象为某种土地市场,那么地方政府就可以看做是一级市场的发行者,中央企业则是重要的接盘人、定价者和二级市场的大庄家。不仅角色重要,而且利益攸关,所以更应当兼听以明。 房市的“空”军们抱怨:要不是四万亿进入房市,他们的预言在2008年就会兑现。这件事应当这样看:重要的不是灾难预言是否准确,而是如何使我们经济增长方式早日转向良性发展轨道。经济危机打击了我们的外贸,如果有别的内需可以拉动,政府肯定也不愿意坐视这么多资金流入房市;而现在美国刚从经济危机中缓过劲来,又在以前所未有的压力逼迫人民币升值(内文P122)。这件事对美国没有什么好处,但对于中国却有很大的坏处,人家很积极,也是国家战略使然。如果我们仍然被动因应,那又是新一轮的外贸困局,新一轮的拉动内需。这样一轮又一轮的下去,政府就有必要认真地考虑一下“空”军的意见:房市这个“破坏内需的内需”到底还要、或者还能,撑多久?不然的话,不管专家不专家,大家都是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