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画画的时候,是处在孤寂的生涯里。当你多少年都沉浸在同一种心绪中时,你就会觉得,你的努力,再大的努力,即使没有结果,也还是应该的。你不会去计较那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其实它们并没有区别,它们就是你心里那个空空的山谷。” —季大纯(《2000年上海双年展画册》)
眼见为虚 相比在城郊租用仓库改造工作室的艺术家,季大纯是我遇到的为数不多在城里家中画画的艺术家。家里画画,空间不够高大,LOFT才够份嘛;艺术家都爱扎堆,这样喝酒、聊天、互相推介评论家收藏家才方便嘛。所以,当听说季大纯是在家里画画而采访又被安排在雍和宫附近一所高档住宅里的画廊时,我不禁想这个人可真够宅的。其实这家名为aye的画廊当时正在进行季大纯的个展《眼见为虚》。 东一榔头西一棒棰这次个展作品迷彩的猪、迷彩的骷髅,科普插画般的蜗牛和树枝,中国花鸟画感觉的人头怪鸟,两张构图一样、颜色不太一样、里希特风格的熄灭蜡烛(里希特画的是燃烧的蜡烛)等等。这些作品有的是季大纯幽默、荒诞题材的延续,有些则让人摸不着套路,连绘画风格也不再是经典的物体居中画面留白。季大纯有意无意地与讲究系列性、主题性的绘画潮流背道而驰。事实上,这些3年来的作品根本就不是为了一个展览而作,只是因为画出来了,挑出来了,就展了—和画它们时的想法如出一辙,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棰”。 胡说八道、自说自话 按照季大纯的话说,他一直是在胡说八道、自说自话地画画。幼年用不着四六的方法临《清明上河图》、《八十七神仙卷》,临小人书;拜思想前卫的吴维佳为师学画,接触和实践现代派的东西;在高考前画出400张油画—他甚至会把附近食堂的窗户拆来做画框;考入中央美院油画系四画室后,对让人艳羡的学习机会无甚兴趣,而是通过图书馆、外文书店和展览提供的资讯自学自画—美术史成为他4年间包括之后直到现在的良师益友。 对话季大纯: 《胡润百富》:你是一位多产的艺术家吗?我了解到你在考大学前学画时竟然画过400张油画,现在每年画多少? 季大纯:特别少,以前是学习,画多画少无所谓,现在因为要照顾孩子,家里事也多,一年差不多也就15张左右吧。我发现画得少了之后,人比较轻松,画面的质量能够提高一点,好像对外面的市场也有好处。原来只顾着自己过瘾了。 《胡润百富》:最近一个采访问过你看不看志怪小说,你说不看,可我的直觉也是你会看《山海经》之类的东西,比如那些植物的、器官的作品给人的感觉。 季大纯:如果不是这么画的,还能够给人这种感觉,这可能比较有意思。我画画就是画完完事,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胡润百富》:我觉得幽默只是你作品的一个线索,不是全部,比如这次展览的一些作品就让我有点摸不着套路。看你的作品,我的整体感觉是:你在经营画面时很像一个导演在工作,需要安排很多事情。 季大纯:你这样说我很高兴。确实是这样,我画得虽然不多,工作量还是挺大的。一个人要在一个画面里调动很多东西,经常感到吃力。不过能把一个东西调动、安排得有意思,为它付出多少精力都是挺值的一件事情,至于后果也就不去计较了。 《胡润百富》:你是不是经常会再回过去重画一个画过的题材? 季大纯:这也不是周期性的。有的题材当时没有说清楚,或者有遗憾,或者还有兴趣的话,可能就会再比划比划。大部分东西还是有点胡说八道,自说自话。 《胡润百富》:是有一种灵感的冲动吗? 季大纯:灵感的冲动是很少的,都是很吃力出来的东西。当然有了灵感你可以把它记下来,但是怎么把它画出来也是另一种东西。 我没有什么方法的,状态一直挺业余,不像别人画得那么溜,漂漂亮亮地完成了。这种吃力对我来说也没有褒义贬义之分,可能我擅长的就是比较吃力吧。 《胡润百富》:你喜欢听相声,这一点很有意思,因为多数艺术家都更喜欢谈论电影、音乐或者戏剧。除了相声,还有其他门类的文艺对你有影响吗? 季大纯:就是相声。它比较世俗,不太装着,适合我。相声也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和画画特别像。一个段子要反复听,一张画也可以反复看。而且两者都需要想象力。 《胡润百富》:你经常提到美术史,对美术史的了解和学习对你形成你现在的东西是不是很重要? 季大纯:是这样的,我发现随着年龄的增大,甚至最近这两天我对画画的认识也有明显改变:画画不光是语言的东西,对社会的接受和表达也应该是真实的,要有一个后续的关系。但是把语言放下肯定不行,要想着怎么把它弄得不表面,让它显得舒服。尤其是油画实在是太难了。把油画画好是我的梦想,但到现在好像离这个梦想越来越远了。 《胡润百富》:你说油画画不好,我不太理解。 季大纯:油画这个材料其实说着很容易,就是一个小刷子沾点颜料在布上画。可如果你把时间拉长了,比方说第一遍怎么画,第二遍怎么画,第一遍干了之后留下的痕迹要不要,包括后面的笔触与第一遍痕迹是什么样的关系,两个之间舒不舒服,太多事情了。油画太难画了。 《胡润百富》:所以你这一批画都是丙烯材料。 季大纯:是的。 《胡润百富》:我想问问这个《郭仅井靖》是什么意思,这批作品感觉和之前的作品风格不太一样? 季大纯:这批画不是最新的,《郭仅井靖》相对新一些。我是画了就画了,自己画着玩的:随便找到一张特别小的老照片,改巴改巴,画完之后觉得很像一个日本人,就想拿一个名字给他对应起来,也开开玩笑。郭仅井靖,郭靖。 《胡润百富》:我知道你不太关注观念,可是看你的作品,我觉得它们确实很观念。 季大纯:人们现在一说观念,很容易往一个具体的观念上套,我是更喜欢画画这件事情本身,我会避免一些观念性的思考。画画就是画画。 《胡润百富》:对你来说,怎样的作品算是饱满的,或者说好的? 季大纯:这都是画完之后才能说的。我现在画什么还没想好呢,正发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