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本刊记者 刘美 一、食用安全性 转基因食品是否会给人类健康带来直接伤害，这是大众最关注的问题之一。2004年，美国科学院声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基因工程带来人类健康问题的报告。” 2008年，英国皇家药学会（RSM）发布报告，指出转基因食品已经被全世界数百万人食用了15年，并无不良反应的记录。然而一些非政府组织如“绿色和平”等，认为转基因食品可能存在慢性的、未被发现的毒害作用。 普斯泰土豆事件——公众舆论的转折点 1998年8月，英国Rowett生物技术研究所的资深科学家阿帕德·普斯泰（Arpad Pusztai）出现在当地的电视节目上，他向公众宣布了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他用转雪花莲凝集素基因的马铃薯饲喂大鼠，“导致大鼠体重及器官重量严重减轻，免疫系统被损坏”。 这些话从普斯泰口中说出，具有非同寻常的力量。因为当时普斯泰已经68岁高龄，在学术界德高望重，被认为是植物毒性蛋白领域首屈一指的专家。曾发表300多篇学术论文，有两篇发表在自然科学权威期刊《自然》（《Nature》）上。这一事件立刻引发了国际上对转基因作物安全性的争论。 然而，争论迅速超出了学术和科学的范围。绿色和平组织、地球之友等反生物技术组织把这种土豆说成是“杀手”，激进分子策划了全球范围内的破坏转基因作物试验地行动，焚毁了印度的两块试验田，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非转基因试验材料也遭破坏，以致研究生的毕业论文都无法答辩。 转基因领域的科学家认为此事存在着媒体误导的成分，因为普斯泰实验用到的转基因土豆只是实验室产品，根本就不是为人类食用而设计的。“普斯泰的老鼠当然会感到不舒服，因为那些土豆根本就不是用来吃的。”一位转基因技术研究者说。然而媒体报道中却很少提到这一点，导致大众笼统地将一切转基因产品视作同类。 英国皇家学会针对普斯泰实验组织了专门的同行评议，并于1999年5月公布报告，指出普斯泰犯了六方面的错误，即：不能确定转基因和非转基因马铃薯的化学成分有差异；对食用转基因土豆的大鼠，未补充蛋白质以防止饥饿；供实验用的动物数量少，饲喂几种不同的食物，且都不是大鼠的标准食物，很少统计学意义；实验设计差，未作双盲测定；统计方法不当；实验结果无一致性。
事情发生后不久，普斯泰丢掉了在Rowett研究所的工作，研究所所长菲利普·詹姆斯甚至指责普斯泰凭空编造实验数据。不过1999年10月，普斯泰的部分研究结果在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the Lancet）上发表，可见学术界并未将其封杀。 普斯泰事件成为生物技术史上的分水岭，转基因食品由高科技产物迅速蜕变为人人喊打的“弗兰肯斯坦食品”。正如牛津大学植物学教授Chris Leaver所说：“我认为普斯泰带来的最大伤害，在于本次事件之前，大众对于转基因的看法一直是中性的。那些NGO组织利用了他，让他承担了一个科学家力不能及的责任。” 然而普斯泰坚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2008年事件发生十周年之际，普斯泰接受了英国《卫报》的专访。他否认自己的研究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我的成果是建立在科学方法基础上的8943;8943;我只是想给这个行业提出警告，现在意识到转基因的危险性，总比50年后追悔莫及要好。” 星联玉米事件——28个美国人肚子疼引发非洲饥荒“星联”（Starlink）是美国Aventis公司研发的一个转基因玉米系列，属于Bt抗害虫类。1998年，美国监管部门批准星联玉米可作为动物饲料商业化，但严禁人类食用，因为一些实验表明，跟其他转基因玉米相比，星联玉米中的特定Bt蛋白难以被人类消化系统分解。 2000年9月，美国的一种畅销食用玉米饼中发现了星联玉米成分，Aventis公司立刻停止了星联产品的销售，并于当年10月申请撤回星联品种的注册。 美国的消费者却不依不饶。有28人声称自己食用含星联成分的玉米饼后出现不适并要求赔偿，美国疾控中心（the US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对他们的血液进行了检测，并未发现中毒的迹象。后来美国政府组织的科学顾问委员会在对上述实验进行审查后，认为“该检测虽然削弱了星联玉米致病的可能性，但因为缺乏合适的对照组，因此尚不能断言不适反应与星联玉米无关。” 星联玉米是否真的有毒，尚存在争论。但是，一种严禁人类食用的产品混入了正常食品中，却是铁一样的事实。Aventis公司付出了大量的金钱，用以赔付消费者、回收产品和补偿种植星联玉米的农民，然而这一事件的严重影响才刚刚开始。 美国通过本国的慈善组织以及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每年都要向发展中国家提供价值数十亿美元的粮食援助，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美国本地采购运往国外。星联事件在美国爆发后，多个非洲国家宣布在美国提供的玉米中发现星联成分。此后几年，赞比亚、津巴布韦、莫桑比克等国先后宣布拒绝接受来自美国的粮食援助。由于美国援助占世界粮食援助总量的一半以上，此举对于饥荒日益严重的非洲各国无疑是雪上加霜。 28个美国人轻微的“身体不适”，最终却导致非洲难民饿死的悲剧。为此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品斯特普·安德森表示：“当争论生物技术是否有害的同时，我们是否也应关注弃用这些技术带来的伤害？部分发展中国家政府盲目抵制高科技、不重视发展农业，这正是粮食危机的源头。” 星联事件也给生物学界带来了一些令人鼓舞的信息：从2001年开始，美国对所有玉米品种进行星联成分的检测。自2004年至今，无一例阳性报告，星联玉米彻底消失了。一份综述性评估报告写道：“这件事证明了即便一种转基因成分在环境中广泛散布，仍然完全有可能使用人工手段将其彻底剔除。” 二、生态安全性 指转基因作物对环境中其他动植物以及生态系统造成的影响。英国皇家学会曾进行过一项大规模研究，比较转基因与非转基因农作物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根据实验结果，笼统地宣布转基因有益、或有害于环境，都是过于简单化的结论。” 帝王蝶事件 在转基因粮食作物威胁生态安全性的案例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帝王蝶事件”。1999年，3名法国科学家在《自然》发表论文指出：转基因Bt玉米的花粉对帝王蝶（monarch butterfly）有致命作用。 很快就有其他一些科学家对该成果表示质疑，因为玉米花粉中Bt蛋白的含量其实远远低于该作物的其他部位，而法国科学家实验中用到的花粉中Bt蛋白含量奇高，这实在有悖常理。一种解释是实验中花粉的采集方式有问题，其中的有害成分是在采集过程中混入的。 几年后，美国和加拿大科学家重新就Bt玉米花粉对蝴蝶种群的影响进行评估，结论是几乎没有影响。在2002年的一个研究综述中，指出“商业化大规模种植Bt玉米并未对帝王蝶造成伤害”，事实上，随着转基因玉米种植面积大幅扩张，帝王蝶的数量并没有减少的迹象。 然而，2007年，又有几名科学家对之前的研究提出批评，指出实验室中的急性大量花粉接触，跟自然界中的慢性接触是不同的。在自然状态下，气温、土壤等环境变化都将使花粉的作用有变，他们声称通过自己的观察，某些特定种类的蝴蝶的确受到Bt花粉的负面影响。 墨西哥玉米基因污染事件 对于转基因粮食作物的一个主要担心，就是其与非转基因作物的杂交问题。人们担心通过风力传播的花粉，将污染非转基因作物群，造成物种入侵。 2001年，《自然》上发表了墨西哥科学家的一篇论文，声称墨西哥的玉米种群已经受到美国转基因Bt玉米的污染。这一结论遭到美国科学家的轮番批判，有人指出墨方进行基因检测的方法（反义PCR技术）存在问题，也有人对数据的获取和统计方法提出质疑。后来《自然》编辑部发表声明说：“已有的证据不能证明该篇论文的正确性。” 2005年，一批美国和加拿大科学家来到墨西哥，对当地的玉米品种进行了大规模的检测，结论是并未出现基因污染现象。 尽管如此，墨西哥玉米基因污染事件招致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科学的范畴。美、墨两国的科学界彼此不信任对方的结论，使此事终成无头悬案。 三 经济安全性 主要集中于专利权问题，有人指责以孟山都为代表的垄断巨头依靠自己的专利产品，对全球农业进行控制。 舒梅泽尔事件 1997年，66岁的加拿大农民珀西·舒梅泽尔（Percy Schmeiser）意外地发现，自己种植的部分油菜对除草剂有免疫作用，于是他保留了这批种子，第二年继续种植这种更加优质的油菜。这件事遭到世界种子巨头孟山都（Monsanto）加拿大分公司的注意，因为舒梅泽尔“培育”的种子，跟孟山都在当地出售的油菜种子极为类似。 2000年6月，孟山都正式起诉舒梅泽尔，指控其侵犯孟山都的专利权，要求退还非法获利。舒梅泽尔表示，自己并未有意盗窃，这些种子可能是在运输期间被风吹入自己的农田。而自己平时并不使用除草剂，因此也没有从中渔利。 孟山都与舒梅泽尔之间的诉讼引起了国际性关注，一面是财大气粗的垄断巨头，一面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农民。人们心中的倾向性不言而喻。然而从法律上来讲，这实际上是“专利权”与“所有权”之争，舒梅泽尔拥有种子的所有权，但这不能影响孟山都行使自己的专利权。 孟山都的诉讼要求最终获得法庭的支持，舒梅泽尔被要求停止侵权行为，销毁这批种子。而法庭也承认舒梅泽尔并未从中获利，因此不必给予孟山都经济赔偿。 这件事引发了很多国家的不安，孟山都由于先发优势和垄断地位，已经抢断了大部分有经济价值的基因专利。后来的研究者们会不会孜孜不倦努力一生，研发成果却落入孟山都的“专利陷阱”呢？为此孟山都加拿大公司负责人解释道：“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要求行使专利权，只有当对方有故意侵权行为时，我们才会采取行动。”然而如何定义“故意侵权行为”，恐怕又将是一个难题。 舒梅泽尔案给孟山都原本就不甚光彩的名誉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位加拿大农民有了自己的网站，被孟山都的反对者们视为英雄。2005年，舒梅泽尔在油菜地里再次发现了这种抗除草剂品种，他要求孟山都支付660美元的“清理费用”。孟山都回答，给钱可以，但是请你闭嘴。舒梅泽尔断然拒绝，于是又一轮诉讼开始了，2008年3月19日，孟山都终于无条件支付了这笔费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