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世界汽车工业发展的历史，也是一部汽车召回法律制度进步的历史 文 刘兴成 中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一汽车生产国和消费国的时候，恰逢丰田汽车、福特汽车等国际大牌汽车企业召回事件在全世界闹得满城风雨。实际上，召回是汽车法律的常态。中国汽车企业如何应对召回这个永恒的法律主题，应提上议事日程。 汽车召回(RECALL)是指投放市场的汽车，发现由于设计或制造方面的原因存在缺陷，不符合有关的法律法规、产品标准，有可能导致安全或环保问题的产品，汽车企业必须及时向国家有关部门报告该产品存在问题、造成问题的原因、改善措施等，提出召回申请，经批准后对在用车辆进行改造，以消除事故隐患。 49亿赔偿案的教训 安德森诉通用汽车公司案（Anderson v General Motor Corp.，1999），是关于汽车召回的典型案例。1993年圣诞平安夜，原告安德森女士与她的4个孩子及一位朋友去教堂参加午夜弥撒，驾驶通用汽车公司1979年产雪佛兰马利布型汽车回家。当她们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候红绿灯时，跟随其后的一辆醉酒司机驾驶的汽车突然朝她们的车尾猛撞，位于车尾部的油箱随即起火爆炸。事故中安德森的3个孩子身体烧伤面积超过60％，安德森与一位朋友以及另一个孩子的烧伤程度达2至3度。六岁的艾丽萨事后动了70次手术，她的妹妹则动了60次手术。陪审团一致同意裁定通用汽车公司向受害者赔偿49亿美元。其中1.07亿美元是对两个妇女四个孩子所遭受痛苦的补偿性赔偿，其余48亿美元是对因通用汽车公司的“欺骗”与“有意犯罪”而进行的惩罚性赔偿。 这起巨额赔偿判决的焦点在于，安德森的律师帕尼什掌握了通用汽车的一位工程师在1973年就曾经提出的一份被称为“价值分析”的报告，说解决包括引起死亡在内的法律纠纷，每辆车平均花费2.4美元，而如果召回解决油箱设计问题，每辆车平均要花8.59美元。该报告证明通用汽车公司早已知道这一型号汽车的油箱存在着潜在危险，油箱距后保险杠太近，经不起撞击。但如果更改设计，召回每部车要多花6.19美元，公司出于成本和利润方面的考虑，对此采取了置之不理的做法。律师据此得出的结论是：通用汽车公司根本不重视驾车人的生命安全，应当对此负责。49亿美元的惩罚性赔偿，是通用汽车违反汽车召回法律，懈怠召回有问题汽车而被迫吞下的苦果。 美国是生活在汽车轮子上的国家，美国的汽车召回法律制度历史悠久，起始于20世纪60年代的《国家交通及机动车安全法》对汽车召回作出了规定。美国制订的《大气清洁法》，把不符合环保条件的汽车也纳入召回范围。让美国汽车召回制度有力地运作起来的，是美国的基础法律制度，包括产品侵权责任法。 欧洲、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等汽车产业发达的国家和地区，也早已经建立了完善的汽车召回法律制度。 中国的汽车召回法律制度始于2004年10月1日实施的《缺陷汽车产品召回管理规定》，这是一部由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商务部和海关总署联合制订的部门规章。《缺陷汽车产品召回管理规定》实施之前，车主则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产品质量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自2010年7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一次将包括汽车召回在内的产品召回写进法律，在被侵权人有权请求相应的惩罚性赔偿方面，也有了突破。对于汽车召回法律制度来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部基础性法律。同时《缺陷产品召回管理条例》正在公开征求意见中，离正式颁布实施为期不远。 表面上看，汽车召回是汽车企业的经营管理行动，是汽车产业事件，实质上汽车召回是汽车有关各方遵守法律的行为。 主动召回导致多赢结局 汽车召回解决的是普遍存在的安全缺陷，是一种重要的消除潜在危险的预防性措施。
从政府管理的角度看，为了维护公共安全，有安全缺陷的汽车必须召回。汽车企业可以主动召回。一旦汽车企业不主动召回，政府可以强制召回或责令召回。 由于汽车召回要增加汽车企业的成本，减少利润，对汽车企业及其产品的信誉产生巨大影响，汽车企业应对召回时根据不同的心态，会有五种类型的处理方法：主动召回、变相召回、被强制召回、隐匿召回、拒不召回。 主动召回是指确认产品存在缺陷后，按照召回的法定程序，汽车企业立即停止生产和销售存在缺陷的产品，依法向主管部门报告，向社会公布有关产品缺陷等信息，通知销售者停止销售存在缺陷的产品，通知消费者停止使用存在缺陷的产品，并及时实施产品召回。 汽车企业知道产品存在缺陷后，不履行召回的法定程序，只对产品缺陷进行私下维修，借着送保养或零部件升级、换代的名义，悄悄地解决故障，既不报告主管部门，又不明示车主的这种做法，可谓变相召回。 确认产品存在缺陷后，如果汽车企业不主动召回，政府责令召回的，就是被强制召回。 汽车企业知道产品存在缺陷后，采取隐瞒真相、虚构事实的方式，企图逃避召回，这种做法就是隐匿召回。 拒不召回是指，确认产品存在缺陷后，汽车企业既不主动召回，又不服从政府责令召回，拒绝召回缺陷产品。 汽车召回涉及到人的生命和健康安全，召回法律制度把召回规定为汽车企业的法律义务。既然这样，明智的汽车企业家会把主动召回作为第一选择。 既然召回无法避免，汽车企业不如趁早主动召回，在减少损失的同时，还可以借此获得质量与品牌忠诚度的提升。处理召回得当，汽车企业不仅不会失去市场，反而通过召回提升企业公信力、赢得消费者的信任。召回不会根本性摧毁品牌力量，反而是在“没有十全十美的产品”的假定下，那些主动召回，勇于面对现实，敢于向生命和健康负责的汽车企业，最终会赢得市场的高度支持。 对于消费者或车主来说，汽车企业主动召回能避免安全事故，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主动召回之于政府，则节省了政府的行政资源，维护了社会安定与和谐，降低了社会成本。 主动召回有缺陷的汽车，既是汽车召回法律制度的要求，又对汽车企业、消费者和政府都是有利的。可见，主动召回会导致多赢的结局。 永恒的法律主题 一年以来，全球第一大汽车企业、以“丰田生产方式（TPS）”著称的丰田汽车召回了其850万多辆汽车，比丰田汽车一年销售出去的数量还要多，并由此爆发了“召回门事件”，美国国会就丰田汽车召回举行了听证会。 根据国家质检总局的数据，自2004年10月1日《缺陷汽车召回管理规定》实施以来，截止2008年12月31日，国内外54家汽车企业在中国共召回150次，涉及174种车型，总计召回缺陷汽车184万余辆。2009年，中国汽车共召回56次，涉及车辆135.5万辆，超过2008年1.5倍。从召回次数和召回数量上，2009年中国汽车召回都创历史新高。包括合资品牌在内的国产汽车召回的辆数，是进口汽车的15倍多。2009年中国汽车召回共涉及32个企业，既有玛莎拉蒂、奔驰、宝马、路虎、捷豹、沃尔沃、丰田、本田等国际大牌，也有吉利、长城等本土自主品牌。 从历史上看，美国实行汽车召回制度以来，共召回了1.6亿多辆汽车。召回汽车数量最多的一次，是20世纪70年代美国福特汽车公司因燃油箱设计不合理存在安全隐患，召回了100多万辆汽车。零部件召回数额最大的一次，是在1990年，有近300万个儿童座椅因存在安全隐患被勒令全部召回。 无论是过去的一年，还是追溯汽车的历史；不论是国际大牌，抑或是中国本土品牌，都说明没有缺陷的汽车是不存在的，汽车召回是汽车企业的家常便饭。 自美国实行汽车召回法律制度以来，汽车的质量和安全性得以大幅提高，交通安全事故得到了有效的遏制，汽车工业也由此得到高速发展。其他汽车市场发达国家纷纷效仿，制定并实施了符合本国国情的汽车召回法律制度。可以说，世界汽车工业发展的历史，也是一部汽车召回法律制度进步的历史。 汽车召回的结果直接表现是，汽车企业向消费者提供高质量的、安全环保的汽车产品。但汽车召回法律制度的原理在于，召回能最大程度地保障消费者生命、健康、财产的安全，汽车召回在保护消费者的同时，也在保护汽车企业的信誉和品牌，最终保护了汽车企业的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因此，召回是汽车企业永恒的法律主题。 中国每年死于交通事故的人数平均约10万人。在一个“车祸猛于虎”的国度，关系到13亿人生命、健康、财产安全的汽车召回，应当是汽车企业的重大课题。 主动召回既是汽车企业的法律义务，也是汽车企业提升核心竞争力的必由之路，应当成为明智的汽车企业家的首要选择。那些抱着侥幸心理，企图降低成本、提高利润，打算变相召回、被强制召回的汽车企业，必然在危机公关和风险管理中输得一败涂地。 而对于那些准备隐匿召回、拒不召回的汽车企业，除了面临来自政府的严厉处罚外，在严重事件中有关人员还要承担刑事责任。在经济上，消费者可以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四十九条，取得加倍赔偿，也可以根据《侵权责任法》第四十五条和第四十七条，取得侵权赔偿和惩罚性赔偿。 拟隐匿召回、拒不召回的汽车企业，将不得不应付无穷无尽的诉讼，面对接踵而来的索赔，直至破产、倒闭，或者出现中国式的“安德森诉通用汽车公司”案例。 在世界汽车产业重心正在向中国和其他新兴市场国家转移的时候，国际上发生的重大汽车召回事件是对中国汽车企业敲响的警钟，是免费的经验教训。中国的汽车企业，作好召回的准备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