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在迪拜于2009年11月底宣布由政府控制的投资公司——迪拜世界正寻求延迟偿还其约260亿美元的债务后，全球市场陷入了恐慌。尽管外国股市此后迅速反弹，迪拜当地股市却仍持续下跌，迪拜领导层的信誉也遭受严重损害。然而，整个债务风波造成的损失是这样一个事实，即迪拜是中东战略要地的一个重要经济试验田。抛开这场令人感到耻辱的债务大爆发不谈，迪拜仍是海湾地区最有活力的商业中心，并已成为周边国家的发展样板。 保守、独裁的海湾国家长期以来都被拴在石油工业繁荣和萧条周期循环的链条上，迪拜却独辟蹊径，打造出一个完全超越能源业的多元化开放经济体。由于并不像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等海湾国家那样靠近油田和天然气田，迪拜不得不走这条发展道路。设在华盛顿的兰德公司中东公共政策中心主任戴维·阿伦说道：“迪拜的模式表明，如果一个国家成为了全球经济的一部分，这个国家就能成功，不一定非要拥有石油不可。” 不能否认的是，迪拜将为其好高骛远付出沉重代价。迪拜2003年向外资开放了其房地产市场，成为海湾地区首个允许外国人在本国拥有房产的国家，并成立了为外国人买房提供贷款的抵押行业。但宽松的监管制度引发了疯狂的投资活动。在房地产价格每年以两位数的速度上涨的情况下，投资者以低首付购房然后迅速倒卖的方式赚了个盆满钵溢。当债务危机来临时，投资买房者外逃，而开发商的现金流出现枯竭。迪拜世界的子公司、开发迪拜海岸标志性的棕榈岛房地产项目的Nakheel公司此次遭受的打击最为沉重。巴克莱资本公司的报告认为，Nakheel公司有大约80亿美元贷款债务，还有供应商票据等总额130亿美元的其他负债。
迪拜的领导层无疑对所发生的债务骚动处理不当。至少在一年之前，迪拜的债务问题就已初露端倪，但迪拜的统治者谢赫·穆罕默德·本·拉希德·阿勒马克图姆在应对债务挑战方面几无建树。直到2009年10月，迪拜才通过发行伊斯兰债券募集到近20亿美元新资金。在回答迪拜是否有能力偿付债务的问题时，谢赫·穆罕默德当时还向记者表示：“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切正常。” 迪拜存在的部分问题是：尽管与其邻邦相比，迪拜要更为开放，但这个酋长国的杰斐逊式民主程度并非更高。整个迪拜由少数几个人掌控，他们的决策过程和财政状况并不透明。这次出现的债务危机就体现了这一点。时至今日，仍没有人了解迪拜到底有多少债务，也没有人知道迪拜当局会在债务危机中援助哪些和政府有关的企业。与此同时，迪拜的邻邦——主要是阿布扎比——愿意在多大程度上伸出援手仍是个未知数。当迪拜似乎无法履行偿债义务时，那些一度抱有最佳期盼的投资者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伦敦巴克莱资本公司新兴市场研究部门的负责人马修·沃格尔说：“要降低人们对风险的认知，迪拜必须尽快扩大透明度。” 不受干扰的商业环境 尽管如此，迪拜仍是中东地区最具实力的竞争者。对任何一名谋求在阿拉伯世界拥有一席之地的人来说，迪拜都是一个宽容而舒适的大本营。如今，美国人、欧洲人、亚洲人都和中东国家人士一样在迪拜的大企业中担任高层职位。迪拜的薪水很高，而且不征收个人收入所得税。豪华公寓在迪拜比比皆是，其中许多公寓成为周边国家民众在迪拜周末度假的“行宫”，这些人蜂拥前往迪拜享受那里充斥着年轻单身美女的奢华餐厅和酒吧。迪拜还有许多著名的景点，如室内滑雪场、位于海滨形似风帆的迪拜帆船酒店以及即将竣工的世界最高建筑迪拜塔等。 除了所有的喧嚣浮华，迪拜也已成为真正的商业乐土。尽管这个酋长国只有160万人口，国内生产总值仅800亿美元，它却是进入中东地区的大门，而中东则拥有1万亿美元经济总量、数百万有迫切消费需求的年轻人以及源自石油的数千亿美元投资资金。微软、通用电气、思科系统等一流跨国公司已聚集在迪拜，因为那里拥有开放的文化、一流的基础设施和不受干扰的商业环境。 迪拜的国际金融中心囊括了世界上几乎全部一流的投资银行，这栋拥有华美喷泉的奢华灰色花岗岩建筑几年前还是一片荒芜的沙地。迪拜的优势就是面向伊斯兰金融服务的新兴市场，这个市场已拥有1万亿美元的全球商业交易量。汇丰银行集团首席执行官迈克尔·盖根称：“迪拜将继续夯实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我坚信迪拜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将克服它们当前面临的所有短期难题。”汇丰银行是阿联酋的主要债权方，它向迪拜世界提供了6110万美元的贷款。 迪拜的本土企业也成绩斐然。备受债务问题困扰的迪拜世界集团的核心业务是其一流的港口项目，该公司还有大量的房地产储备，并在世界各地拥有许多其他业务。掌控迪拜的马克图姆家族1985年注资1000万美元创立的阿联酋航空公司（Emirates）现在已成为世界十大航空公司之一，该公司还是空中客车公司和波音公司的重要客户。设在迪拜的独立私募股权集团——亚布拉吉资本公司(Abraaj Capital)的股东是迪拜当地和沙特的投资者，该公司已发展成为在中东地区投资的首屈一指的私募公司。 迪拜周边地区对其成功并非一无所知，它的邻邦正在群起效仿。天然气资源丰富的卡塔尔正在打造本国的金融中心；阿布扎比已宣布和通用电气成立一个拥有80亿美元的金融服务合资企业，并正努力向拥有更豪华酒店和各种奇珍异宝的更高级别的“迪拜”转变。甚至连极端保守的沙特阿拉伯也向迪拜学习，实现了本国金融体系的自由化，以引入摩根士丹利和德意志银行等西方投资银行。 周边国家在迪拜看到的是一个走出石油经济的机会，石油给这些国家带来了财富，却没有创造多少工作岗位。海湾地区有数百万未能充分就业的年轻人，他们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但如果生活不如意，他们也存在被引向伊斯兰极端主义的风险。这些青年中一些极有才华的人已在迪拜成功站稳脚跟，他们在那里看到的是似乎有无穷发展机遇的精英文化。迪拜政府学院（Dubai School of Government）院长塔里克·优素福说道：“在他们眼中，迪拜是一个能让他们做在家乡不能做的事情的地方，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地方。” 艰难的抉择 尽管迪拜的邻邦希望复制迪拜的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会要求迪拜为最近的债务危机付出沉重的政治代价。由7个酋长国组成的阿联酋由世袭集团统治，其资金主要来自阿布扎比，但迪拜是其商业中心。迪拜妇孺皆知的领导人谢赫·穆罕默德是阿联酋的副总统兼总理，阿布扎比的统治者谢赫哈利法·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则任阿联酋的总统，而他不可能简单地开一张支票去救助迪拜。相反，他可能会迫使谢赫·穆罕默德在房地产开发商纳希勒等陷入困境的企业间作出艰难的抉择。阿布扎比的一些人士甚至会希望看到迪拜上交主要资产的股权，为此前的挥霍无度付出代价。迪拜EFG-Hermes公司常务董事哈希姆·蒙塔塞尔说道，阿布扎比和迪拜双方“将坐下来讨论哪些是可持续的、哪些是不可持续的，我相信双方一定会有分歧”。EFG-Hermes公司是中东区域数一数二的投资银行。 在迪拜收拾好现在的烂摊子之前，它要获得继续修建新高速公路、公共交通体系等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资金将比以前困难得多，而这类基础设施一直有助于提高迪拜的竞争优势。迪拜的企业已宣称很难重组银行信贷，而且这种情况不会很快缓解。标准普尔公司驻迪拜分析师法鲁克·索萨说：“我们预计，迪拜的企业现在要想融资将十分困难。” 在未能妥善处理当前债务危机的情况下，迪拜领导人谢赫·穆罕默德会发现自己越来越被邻邦阿布扎比牵着鼻子走。人们都注意到，在迪拜境内标志性地点的广告牌上，谢赫·穆罕默德的单人画像已被同时显示谢赫·穆罕默德和谢赫·哈利法的双人画像所取代。 迪拜将来或许不会被允许执行独立的外交政策。一直以来，谢赫·穆罕默德治下的迪拜与伊朗过从甚密并利用伊朗的资金，而其他海湾国家则将伊朗视为最大的敌人之一。此外，由于担心大量移民会使阿联酋失去民族特性，阿布扎比或将推动从紧控制向伊朗、俄罗斯等国的游客发放签证。位于纽约的风险咨询公司欧亚集团董事长伊恩·布雷默说道：“整个阿联酋的重心将向阿布扎比倾斜，这意味着迪拜在社会和政治上将变得较为保守，迪拜的品牌色彩将有所淡化。” “不要认定迪拜将一蹶不振” 迪拜品牌色彩的淡化意味着它肯定将控制自己的部分“出格”行为。尽管摩天大楼和棕榈岛不会消失，但新建高楼大厦的计划很可能会被搁置。瑞士银行(UBS)研究部门负责人沙特·马苏德坦言道，迪拜“意识到修建世界第一高楼已无关紧要，现在是事关迪拜的传统和长远未来的时候”。位于华盛顿的PFC 能源咨询公司的分析师戴维·基尔希认为，这场债务危机或许有助于迪拜提高透明度，这是迪拜经济模式中公认的最薄弱环节。基尔希说道：“债务危机将给迪拜带来强化管理、改进治理的更大压力。” 不过，迪拜不大可能会丧失区域一流商业中心的地位。虽然卡塔尔的多哈、阿布扎比，甚至沙特首都利雅得都在吸引银行等产业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功、而且在更多资金的推动下这些地方将缩小与迪拜在基础设施方面的差距，但几乎没有外国人想在这些国家定居，这些国家实际上也不希望大量外国人涌入本国，给当地带来陌生的行事方式。 尽管迪拜当前的问题很严重，其经济模式的生命力仍很旺盛。目前对商业服务的需求有所下降，但在债务危机缓解后，这种需求肯定将大幅反弹。凯雷集团创始人之一的戴维·鲁本斯坦说道：“不要认为迪拜会一蹶不振，它拥有世界级的基础设施和高水平的人才储备，未来数十年将继续成为海湾地区重要的金融中心。”新加坡从1997年到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中吸取了教训，后来又以更强势的姿态崛起，这可以给迪拜一定的启示。迪拜现在也有机会从错误中汲取教训，并重新焕发活力。 作者：斯坦利·里德（Stanley Reed），与维维安·萨拉马（Vivian Salama）、阿里夫·沙里夫（Arif Sharif）、安东尼·迪帕奥拉（Anthony Dipaola）、贾森·凯利（Jason Kelly）、罗切利·加纳（Rochelle Garner）和乔纳森?/td> 翻译：薛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