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克里斯·安德森的新书《免费》一出版，关于可可·香奈儿的老段子又重新变得时髦起来。年老的女士从凯迪拉克里钻出来，兴奋地亲吻小贩的脸颊，说，谢谢你。小贩身边是用纸板和木头棍子支起来的临时摊位，它像厨房案板一样七零八落地袒露着她俩的秘密——每一件售价才100法郎的香奈儿米色黑边金纽扣双色套装。
“这是我此生最辉煌的一刻。100法郎的香奈儿，真令我开怀。继续加油!”70岁的香奈儿说。没有什么比香奈儿服装的大众化更能令她开心的事儿了。
《免费》分析说，香奈儿不愧为一位把个人风格推上顶峰的商业奇才。早在1950年代，她就懂得如何在利益共享的前提下，尝试免费商业模式的好处。现在的互联网时代英雄和360度公司，都是步她后尘。那些打击盗版/把华亭路关掉的奢侈品厂商，还有那些控诉网络免费下载的唱片公司，都不如她聪明。
她不像同时代的迪奥(DIOR)或者朗万(LAVIN)那样不遗余力地对抗仿冒品——他们在每一件衣服的标签上都涂上紫外线涂料，在商店和裁缝店的每个房间都挂上“仿冒即偷窃”的牌子，甚至在每一场服装秀之前收走记者的笔记本，防止他们把最新的服装样式给画下来。香奈儿作风强硬，但是表现得和他们截然相反。她始终坚持手工作业，并且会为了衣服袖子缝得不尽人意而跪在地上拆下缝上反反复复达25次之多，但是她向来将产品大方展示，甚至允许媒体事先刊登照片，以使潜在的消费者了解流行趋势。
“不能出现在大街小巷的时尚品是失败的。”她说。
今年，香奈儿的传记电影几乎和这本新书同时推出。再搭配着看几本她的传记，就能明白，香奈儿的魅力不在她的大方，而在她刻薄的幽默感：“我一直严于律己，又为什么要宽以待人呢?”“你送我钻石?你把女人的胸脯当做保险箱吗?”“如果你天生就没翅膀，那就别做阻止它生长的事情。”“我崇拜美，但是讨厌所有仅仅只是漂亮的东西。”“铜板是个好奴仆，不是个好主人。”“不用香水的女人没有未来。”
最后这句话其实是瓦雷里的诗句，还有好几句也是别人说过的，但是以香奈儿的名义流传下来了。香奈儿在漫长的生命里经常为自己虚构类似体面风光的细节。它们有时候是一句别人说的聪明话，有时候是一件从没存在过的精致礼物，有时候是一个活在她想像中的深深相爱过但就在重逢前夜意外死亡的男人。她美化往事，重编自己的个人历史。就像创造独特的时尚风格一样，她创造自己的自传，凭空捏造了许多高潮迭起的情节。她把自己想像过的戏剧性经历都当做自己的亲身经历。她所有的自信、刻薄和智慧也都是从她的亲身经历中来的。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阅读。要说旅行，她喜欢的地方也很有限。她有很多艺术家朋友，其中有些还有罗曼史可谈，比如毕加索、达利和斯特拉文斯基，但是终其一生，她都谈不上是个艺术爱好者和艺术鉴赏家。她是一个艺术家爱好者和艺术家鉴赏家。
几乎所有的传记都把香奈儿这种反复舔舐自己伤口的特殊性格归结为她在孤儿院度过的童年，以及失败的初恋。她像一只在雪地上走过的狐狸，用尾巴扫掉自己的足迹，留下一片无瑕的初雪。不明就里者几乎信以为真，不过，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孤儿，经历过失败恋爱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为何成为了香奈儿的却只有这么一个?
这个问题，我拿去问一位女企业家。她穿着大红色的香奈儿套装，用香奈儿五号香水。她的脸上有些皱纹，但是每一条皱纹都在本该纵横深入的地方蹊跷地变淡、消失。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神秘了。她的回答是：“如果我有机会问她一个问题，我会问，你这辈子曾经爱过什么人吗?不过我相信，她会说，我只爱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