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开烟酒店八年了。
这八年里面真的是形形色色的人都看见了。闲看窗外雨飘过,我现在就来写写我这么些年的经历与故事吧。
烟酒店,起步门槛很低的,也就是说阿狗阿猫都能开。但是能把它开好,并不是容易的事情。烟酒店烟酒店,肯定是烟和酒的销售量是最大,不然就不会叫烟酒店了。
烟有真假之分,看卖的人良心如何了。我从来不卖一支假烟,你尽管可以认为我在胡说。但是做生意求长而不求快,我卖真香烟的利润已经够我躲在被窝里偷笑的了。再说开烟酒店,时时要准备与人吵架打架,我如果卖了假香烟,腰杆也挺不直,只有挨揍的份;但是现在我不卖假香烟,吵架也比对方嗓门大,打架也比对方出拳狠。打完了再打110,开店八年,打架我只输过两次,但是我也没吃亏,是两败俱伤的那种。 首先来说说卖香烟。按照他们烟草公司的行话来讲,烟吸进嘴里,这个叫吸口。各地的人吸口都不一样的,所以有些烟在甲地好卖,但是去了乙地却并不受欢迎。而且烟有地区差价,这样就造成了许多的二道贩子。现在的烟,条盒上都会有“XX烟草专卖”的字样,或者贴烟草专卖的标记的。一般的,烟草属于国家计划控制商品,每一个地区的销量是远远大于供货量的。所以那些二道贩子的生活很滋润,因为他们有我们这些卖香烟的人在追着跑,而我们相应也不错,因为有那么多抽烟的瘾君子在供养我们,更加不要说送礼的初级阶段:烟酒烟酒了。我的最大的客户,一年拿我15万的香烟。不是吹牛,750元/条的中华,他拿起来是一箱一箱的。50条一箱,也就4箱而已。还有别的香烟和五粮液,茅台,那个就不能说了。
开篇我说过香烟有真假,据我所知道的,假烟的批发价在30元左右,而且是来自福建云霄山那里的做工相当好的机制假烟。条盒包装已经以假乱真,有些老江湖都栽跟斗的。卖假香烟,不能不说浙江人,据我了解都是温岭一带的,他们像一串螃蟹,一个出来赚钱了以后,带家里人带朋友,就形成了宗族势力,甚至于几家店围在一起共进退。他们采取的惯用手法就是第一次给你真香烟,第二次就给你做工相当好的假烟,第三次就是全假的了。如果你非常猪头三,一直去他那里的话。
万一买的人发现是假的,他很爽气地就给你换,其实换给你的还是假烟。而且这种收下来的已经拆开的假烟,他们依然会有办法再送到做假烟的地方去翻新。
分辨卖假烟的浙江人的办法:两个占满整个门面的能推出来的大柜台,柜台很高,后面是镜子而不是玻璃,香烟品种琳琅满目,柜台上贴着“纯真香烟,条价优惠”,男人无一例外地留两撇小胡子,说的方言叽里呱啦听不懂。他们一天只要卖掉一条假烟就很好过了。你想啊,拿来30块,卖出去200多,不要爽死啊!并且他们大多数是无证经营的,除了房租,又不要缴税,又不要诸多的各类费用,基本上就是纯利润了。
浙江人还有惯用手法就是压价倾销,比如一条紫南京,我们这里烟草公司批给我们是122元/条,是作为奖励性质的,一般一周只有一两条,是远远不够卖的,二道贩子那里这两天要142元/条,而卖只能卖150元/条。也就是说其实是没有什么利润的,浙江人的店公开就是140元/条的整条价。有脑筋的人想一想就明白了。
我是在一个小区内开的店,有一个做油漆生意的人过来买香烟,他就跟我说其实做生意的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他肯便宜卖给你,说明里面有足够的利润,有足够的利润,那烟的来源就成问题了。亏本生意是没人肯做的。
我母亲的同学的儿子,跟我哥哥一样大的,老是叫我小阿弟小阿弟,是做房屋中介的,一直在我们门前吹嘘能调动几百万资金,生意做得老大老大的。有一次来买一条紫南京,给我两百,我找了他五十,话就来了:“小阿弟啊,我教你,做生意么要灵活一点,香烟一条么便宜点,这样么买的人能多的。”
我冲着他冷冷的一句:“条把紫南京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呢。”那家伙脸红一阵白一阵,讪讪而去。从次就在旁边一家卖假香烟的店里买香烟,再也不来了。
过了一个月,那家伙手里捏着一包紫南京又来了:“小阿弟啊,你帮我看看这烟好不好。”我不卖假烟,但是假香烟是看得出来的,我一看再一闻,就嬉皮笑脸地说:“你不是喜欢便宜香烟的吗?这个就是便宜香烟味。”他马上说是别人送给他的,“你不是做几百万生意的吗?别人送你紫南京啊,太不上路了吧,现在场面上最最起码要苏烟的,你当我不懂啊。”TMD,当别人是SB,自己才是天字第一号SB呢。
上面说的是全假烟,现在来说说“开刀”香烟,烟草公司的行话叫“脱包”。就是条盒是真的,但是装在里面的烟是蹩脚烟或者是假烟,抽烟的朋友买一条的都知道条盒上是有拉丝拉开的,开刀的手法就是在条盒拉丝的地方将整个拉丝雕下来,然后将外面的包装纸小心地全部褪下,这样,条盒就展露在卖假烟的人跟前了。然后将次香烟,比如苏烟的盒子里装2元的黄果树。说到苏烟,这个是江苏徐州卷烟厂出的香烟,卖出价450元/条,烟的吸口很醇厚,现在场面上送礼的主力。将黄果树装进去之后,再小心地将包装纸复位,然后在拉丝的部位将刻得很细很细的透明胶带粘好,这样,一条不是老法师是绝对看不出来的“纯正”香烟就出炉了。
那么,倒出来的真的苏烟去哪里了呢?被卖假香烟的人卖给了二道贩子。二道贩子呢,又向我们来推销,因为这种散包的香烟比整条的拿起来要便宜10-15元一条呢,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谁不想压缩成本啊!
而那个“纯正”香烟,就被他们以380-400的价钱卖给那些要去送礼的人们。那些收受贿赂的公务员,有可能就吃亏了。不过他们也不会在乎这一点点,他们有权就有一切。那个香烟收来本身就不要钱的,只要帮别人去解决一下问题就是了。关于这个,我在以后会专门写的。
还有就是“专供出口”香烟。这种香烟是真货,但是烟焦油含量和烟气烟碱量很低,适合外国人的。中国人普遍喜欢吸口醇厚的。那么这个烟有什么用途呢?我所了解的大概是这样的:比如你有一家进出口公司,跟马来西亚或者菲律宾做生意,正巧你做到了一批卷烟的单子,然后国家就安排某某卷烟厂生产你所指定的牌子,等那批烟一到公海,就立刻驳到走私船上,立刻走私回来,然后进出口公司和烟厂一起骗国家的出口退税。那个烟走私回来还是以次充好,骗那些送礼的人们。
还是说苏烟,“专供出口”的拿货价是320,卖出价405,正品苏烟拿货价410,卖出价450。我老是听买香烟的人说哪里哪里苏烟多少多少,本来我还要争辩几句,后来就懒得争辩了,我卖的不如你买的精啊!真要那样我不如吐口唾沫跳进去淹淹死算了。
我见过最牛的“专供出口”的是软中华,只要180,据二道贩子说那条烟被卖家以600卖了出去。我的天哪,一条烟就赚420,我不要活了。
不过,细细地冷静地想想,这种烟我还是不能卖的,那样只会坏我的名声。
好名声积攒起来不容易,要长年累月付出艰辛的劳动,不能做错事情,被骂了要予以回骂,打架要毫不犹豫地出手,只有建立在不卖假货的基础上你才能这样。否则,要败名声很容易,卖一次假货就得了。
刚刚去看了什么香烟的帖子,现在就以专业眼光来解读一下中华。
其实软中华什么几字头的,都是流水线上的编号,就是在每支烟支上有128、129、130、228、229、230、328、329、330的编号。一般普通的1、2字头的卖650元/条,3字头的卖750元/条,尤其是以329的批发价最贵。不过据抽的人说的确329的抽起来香。 在香烟的条盒上和小包装盒上都有荧光喷码,我们每个玩中华的人手上都有一个小的荧光灯,不是照钞票上的荧光而是看中华几字头的。卖给别人总不见得打闷包吧。做生意讲究实打实的,老是弄虚作假总有喝西北风的那一天。还有就是在甲地相当风靡的香烟到了乙地可能并不是那么受欢迎。这个不存在地域歧视什么的问题,一切以消费者的吸口为上,你烟厂努力针对那个地区的吸口来设计香烟,捉对路了你想不发财都难啊。所以为了香烟的什么产地啊归属地啊去在网上打嘴仗根本没必要。有那个闲工夫多卖掉几条香烟什么都好说了。
所谓香烟买的人不抽,抽的人不买。据我所知,凡是抽中华的人都不上网,他们在现实中要么自己的圈子灯红酒绿,要么就是被视为唐僧肉让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民公仆去狠狠地咬。总之一句话,抽好烟的人是不上网的,那些在网上标榜自己抽什么1916都抽腻了的纯粹是YY。他们不知道连这烟是什么样都见过没有,以为在网上随便吹没人管,哪里知道我们卖香烟的人的眼睛是很贼的啦。就像出租司机一样能一眼看出你究竟是打长途还是短途的车,像小姐一样能看出你能照顾她大活还是小活,我们卖香烟的一眼就能看出你买什么烟。无他,惟熟练耳!我这么多年总结下来,7元和15元两个档次的人最为牛叉。7元的是一般打工的,以为在城里打拼,能抽到7元的很了不起了。15元的是比较好的打工阶层的,就是衣领颜色比较淡的那一种,那个是更加以为自己了不起,大概每天晚上对着电脑屏幕就以为他是天下第一了。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人家靠自己实力抽哈瓦那雪茄的都有呢。那种人一般都是深藏不露,从来不显摆的。
我碰到过很多比我稍小一些的年轻人,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拎着个笔记本电脑包,走过来对着我的烟柜上下扫视几遍,问我某某香烟有吗?我说我要是有我就放在烟柜里了。他说连某某香烟都没有,你卖什么香烟啊,混什么啊。我轻描淡写地说中华苏烟红杉树,我就混这个。
我的柜台下面有一把马刀,是叫派出所的朋友给我拿来的,反正他们收得到。又拿给磨刀的人磨快了。不过我还没有用过,那些牛叉的人打死他都不会相信我会冲出店去揍他们。我不卖假香烟,腰杆子就很硬,你想跟我混顶多要说我假烟一类的,但是我随便去哪里检验都是真香烟你又能奈我何?
2004年国庆长假,有一天我在午睡,母亲在前面店堂里守着,来个人买了两包紫南京,拿到手里就说是假的,母亲就把我叫了起来,对方就问我怎么办,我说好办,打110,等警察来。他有点不耐烦,催着我要私了,我不肯,我说我从来不卖假香烟,你讹诈我啊。反正我报警了,等警察来。
5分钟以后,110来了,我叫110的人接通烟草110,那边烟草公司稽查支队是有人值班的,答应让我们过去检验。碰巧那个110的警察也是抽紫南京的,他说看来看去这烟是真的,就问对方是不是不用去了,我一看有戏,就说这事情没解决呢,我要去烟草稽查支队。110有个规矩,找到处理方式以后一定要处理完毕,不然我可以向警务督察投诉的。
110拗不过我,就去了烟草稽查支队,那个值班的烟草稽查人员满身酒气,把那烟拿上一看就对着对方吼了起来:TMD你耍我啊,这烟是真的!我一记耳光就甩了过去:你TMD讹诈我啊,你假烟抽惯了吧。110的一把拉住我,哎,不好打不好打。然后就登记双方姓名,一看我的名字,110的就说:噢,你就是某某啊,我听说过你的。
嘿嘿嘿,原来我在110报警台也是臭名远扬,我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打110,警察见我头疼的。可是又抓不到我什么岔子,实在拿我没辙。
这是我最爽气地解决问题的一次了。
后来110的对我说,有些人就是这么黑吃黑的,专门去讹诈那些卖假香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解决手法,厉害。
言归正传。
说说开烟酒店需要多少证吧:工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现在国地税合一了)、卫生许可证、烟草专卖零售许可证,有的还会有民用爆炸物品销售许可证(就是烟花爆竹销售许可证),出版物销售许可证(这个是许多书店的),有些挂靠的还会有组织机构代码证。
还有人民银行签发的开户许可证,这样你就有帐号,别人跟你做生意如果是转帐支票你就能接下来了。
对了,还要自己缴纳三金。其实开店长了,发现了窍门以后,觉得无证经营也没什么。还能省下一笔钱,那个可是纯利润啊。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些证还是要齐全的,因为我不卖假烟,而且是那种骂我回骂,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在这些证上面我不能被别人抓住岔子。
说到这工商执照,每年的年检是真叫一个烦啊。原先是在一个工商管理所年检,我一分年检费不少,从材料送过去到最后年检完毕,要跑上个半年,唉,我是给钱的呀,你还要我这么跑来跑去的。
2003年,因为烟草专卖许可证要换证,它需要已经年检完毕的工商执照的复印件,我就跟工商所的人商量,是不是你先借我一张贴花贴上去复印了我再还给你,你工商归工商年检,那边烟草归烟草换证,经办人答应了。那时候是六月份,结果等到11月又要下一年度工商年检了,而那时候工商年检已经变成属地原则,我换了一个工商所年检,去新的那个工商所,他第一句话就是你的执照呢?我说在那边工商所呢。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叽里咕噜了一番,对我说去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