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能不能在务实生存的时候,坚持理想主义?能不能在追求利润的同时,有高于利润的目的和追求?能不能在短期利益和长期伟业之间都表现卓越?马云用他的太极智慧将这些矛盾统摄为一个统一体,推动着阿里巴巴走向一个恒久伟大的企业。
“风清扬”一身武侠古装打扮,步履轻灵,走上舞台,几句简短致辞后,他为大家即兴打起了太极拳。短短几式,如行云流水,自然圆活,赢得满堂喝彩。这是马云2009年5月17日在广州“淘宝大会”上的亮相。
这已经不是马云第一次公开演练太极拳了。人们习惯性地将之视为“表演”和“作秀”,而很少关注,他练“杨式太极拳”已有十几年。
在人们对马云秀太极一笑而过之际,马云正用其太极推手与世界高手们过招,以“太极智慧”推动阿里巴巴走向一个伟大企业。在公司里,他不仅鼓动高管们像他一样尝试“禁语”、“静坐”、学习太极拳,而且也在劝导他们用“太极图”来看世界。
如何突破天花板?
从小就喜欢武侠小说的马云,正从“太极拳”的 “虚实”、“动静”、“开合”、“进退”中,把握着使阿里巴巴永续经营102年的“劲道”与“节奏”。
阿里巴巴正处在一个关键点上。“接下来的3年是决定阿里巴巴能否在内外部超越自我,把初步领先优势,变成一个持续发展优势的关键点。”阿里巴巴总参谋长曾鸣说,阿里巴巴是有危机感的企业,如果不适时做出调整、拥抱变化,就很容易被卷走。
事实上,企业发展,就如太极拳谱所说,“往复须有折迭,进退须有转换”。阿里巴巴这个关键点上的“折迭”与“转换”,将决定着其未来的“往复”与“进退”。
此中“枢纽”,正是马云。“一个卓越的企业需要一个卓越的企业家来领导。一个企业家的境界很容易形成一个企业的天花板。企业家的境界决定企业的高度。”曾鸣说,“为什么成功的企业很容易走向失败,因为一个企业越成功企业家越容易走向特立独行,变得一意孤行,最后走向众叛亲离。这是很多企业家都会掉进去的陷阱。”
“对于一个真正成功的企业家来说,最难的就是如何突破自我,如何保持一个反思的心态,不断提升,跟得上形势的发展。”曾鸣说,“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但令曾鸣和阿里巴巴高管们欣慰的是,在这个关节点上,以这次金融危机为契机,马云在主动寻求自身境界的突破和阿里巴巴的超越之道。“马云这两年在努力突破自己的局限。这使得集团高管都在想,我怎么去突破?”曾鸣说,“这很自然就带动起很多新的东西。”
练太极拳的人都知道,想练成天下第一的功夫,得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根基要稳。稳主要就看在步法转换。活与不活在于步,灵与不灵也在于步。步法转换的好与不好,决定了所能达到的功夫境界。
于是,一系列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就成为马云和阿里人的必然——去年初夏,马云去重庆缙云山白云观禁语、抄经;去年秋天,马云去日本京都拜访稻盛和夫探讨人性、灵魂;今年3月,马云携13高管去美国考察GOOGLE、微软、星巴克,拜会克林顿和索罗斯。这位从一开始就主张用“东方智慧,西方运作,全球大市场”思路运作阿里巴巴的舵手,正在“内外兼修”,从古今中外寻找精神资源,探求实现自身与阿里巴巴的转换、超越之道。
一个被人们忽略的细节是,今年2月,去美国考察之前,马云派其助理陈伟专门到河南温县陈家沟拜会陈式太极拳第十九代传人王西安。马云让陈伟转达的意思是,今春将会挤出时间跟随王西安大师学拳,希望不仅能学习到正宗太极,还能从太极文化内体悟到经济萧条时期的企业和谐发展之道。在陈家沟,陈伟深刻领教了王西安大师的功夫,至今记忆犹新:王西安手轻轻一挥,这位一米八零的壮汉就被挂在了墙上。
马云曾说过:“中国企业都有一个从少林小子到太极宗师的过程。少林小子都会打几下,太极宗师有章有法,有阴有阳,中国企业要从第一天就有练太极的想法才行。”
马云的第三阶段和阿里巴巴的镜子
6月中旬,马云在不丹开会时,为人们讲述了他改编的杨露禅学艺的故事。
最有意味的是,马云讲到杨露禅学得太极精髓的过程:“太极宗师陈长兴同意收杨露禅为徒,第一年,让杨露禅忘掉之前所学的一切招式;第二年叫他体验生活中的一切细节;第三年学习哲学思想,开始懂得太极阴阳之道;第五年才开始正式学武;第七年时陈露蝉哲学境界已经很高了,也磨练到了一定程度。” 最后成为打遍京城无敌手的“杨无敌”。
这个“杨无敌”正是将“陈式老架太极拳”变易、简化后开创出“杨式太极拳”的一代太极宗师。从中我们可以领会到马云转投陈家沟陈氏门下的用意所在——他想超越过去,领略太极精髓,获得开启阿里巴巴新局面的“章法”。
事实上,马云早已深入学习道家哲学。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王帅透露,马云在自己的车里老搁着一本《道德经》和一本《庄子》,除此之外,还有西方哲学。王帅也参加过禁语,也随马云一起练太极。马云告诉王帅,“人行走得太累,没有时间停下来看自己。然而要继续往前走,就必须停下来看自己。”在与稻盛和夫的对话中,马云也表示,在走过学习创业、学习企业经营发展两个阶段后,自己开始走向第三阶段,钻研哲学。现在是寻求生命意义的时候了,45岁的马云需要停下来,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
然而“自知”是最难的。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就说“认识你自己”。据传这是刻在德尔斐阿波罗神庙的三句箴言之一。千年之后,尼采还在说,“我们无可避免跟自己保持陌生,我们不明白自己,我们搞不清楚自己,我们的永恒判词是:‘离每个人最远的,就是他自己。’”
在采访中,阿里巴巴集团人力资源总裁彭蕾提到一个意味深长的细节:马云和阿里巴巴的13个高管3月份在美国考察时,“一天晚上大家喝了点小酒,蔡崇信提议大家互相点评一下,你如何看我,我如何看你。我们从8点谈到深夜1点,感觉很好。结果每个人都发现,你自己以为的自己和你周围的人看到的你自己是不一样的。”彭蕾说,“这相当于是一个照镜子的过程。”
马云发现,阿里人现在都需要面对镜子,“认识你自己”。
彭蕾认为,越成熟的人越追求自我的宁静和平衡,对于自我的悟性要求更迫切。想看得更透,使自己身心达到一种平衡。“所以我要做一个尝试,下半年会请儒道释三个大师来做三个讲座,让大家从道的层面更好地了解自己。”
对于阿里巴巴来说,也需要一面镜子——伟大的企业。
从内心寻求伟大企业的起点
马斯洛将“自我实现”当作人一生的最高追求,最后他发现,“那些实现了自我的人,毫无例外,都是投身到‘非当下目的’的追求中——就是人们常说的受到使命的召唤”。阿里巴巴人发现,马云近年来反复思考的、提的最多的就是“目的”和“使命”。
在5月初香港股东大会上,马云说,“我作为整个公司的创始人和CEO不断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办企业、办企业的目的是什么?”
在与一些世界伟大公司“照镜子”的过程中,马云日益发现“目的”的重要性。马云说,优秀公司首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目的问题。目的不一致,一个公司没法干事情。
马云早已意识到,一个公司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一定要有超出赚钱之外的目的,利润虽然重要,但是公司是为了更基本的原因而存在的。他说,“如果一家公司不挣钱,那是不道德也不负责任的,但一家公司为了挣钱而活着,我觉得这样的公司意义也不是太大。”
一个公司是不是伟大的公司,并不在于他有多大规模、能够产生多大利润、拥有多大的市值,而是这个公司是否有建立在崇高理想基础上的伟大目的,是否为社会创造价值。
曾有人问,阿里巴巴最大的对手是谁,马云不假思索地说:“沃尔玛。”一般人都以为马云是在商业形态竞争层面来谈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