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的神圣信托
须知,即使在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下的西方国家,在诞生亚当?斯密的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圈中,亦早已对此种不顾社会责任的财富伦理多方批判、改进,并在此基础上揉合各种宗教伦理形成了一套完整社会财富伦理体系。
早在18、19世纪,早期发展的市场经济国家就由于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产生了很大的贫富差距,导致社会矛盾丛生乃至暴力革命苗头不断出现。于是,在英美等国掀起了一轮财富伦理反思,启蒙者认为“救穷人即是救富人” 。而亚当?斯密在他的另一部重要著作《道德情操论》中也指出,他之所以鼓吹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一个基本的预设就是个人有强烈的道德关怀和约束,会利用自己的自由追求社会公益,所以才用不着国家来插手。
正是这种反思,让“自由放任市场经济”集大成者的美国诞生了世界上最著名的一位慈善家。那就是豪言 “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种耻辱。”的卡耐基。这位童工出身的资本家在生意上是赤裸裸的资本家,他曾毫不留情地破坏罢工,降低工资,把工作时间增加到了一周七天,一天十二个小时……然而,他亦在有生之年向社会捐款3.5亿美元(约合今天上百亿美元),创建了2811个公共图书馆,向美国的教堂捐了7689架风琴。
有人认为卡耐基后半生的慈善之举是为了“赎罪”,然而这是一种误读,他自己的解释是,身为商人,必须尊重市场逻辑,也就是必须为了利润拼命压榨,并且享受这种提高劳动效率的成果。但是他亦认为自己的巨大财富“不是我的”,而是代替全社会的人“保管并分配这些财富”,所以必须在有生之年把财富返还给社会。
这股“现世财富乃神圣信托”的思潮影响极大,和卡耐基同时代的美国富豪洛克菲勒在其有生之年共捐献了5.5亿美元,并设立了洛克菲勒基金。此外,进入20世纪下半叶后,经过西方多次思想浪潮的洗礼,这些市场经济发达国家的慈善文化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前任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和妻子梅琳达已经捐赠了200多亿美元成立慈善基金,他甚至在壮年辞去公司管理职务专心搞慈善。在欧洲、日本乃至我国香港、台湾地区,类似美国商业社会里这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现象也比比皆是,旁人不说,香港首富李嘉诚即2006年表示,他将把个人财产的三分之一(当时价值约480亿港元)捐赠出来用于慈善事业。甚至于年轻时因对慈善一毛不拔而被广泛诟病的现任首富巴菲特,也在2007年宣布将近400亿美元的权益委托给了盖茨夫妇代为行善,以实践自己“年轻时用钱赚更多的钱未来行更大的善”的诺言!
看了这些简单介绍,读者应该都明白了我的逻辑:企业存在的意义固然主要是尽可能多地实现自身合法赢利,但它绝不是企业家实现社会责任和神圣价值的绊脚石;说白了,王石也好马云也罢,不能以市场经济的规则来衡量生活中一切事物。当然,你可以不捐款或者少捐款,这是你的自由,但拿这种似是而非的论调来忽悠大众瞒天过海则是很不厚道的行为。
“荧光灯下”不是问题
平心而论,我认为韩寒的话相当有道理,的确有不少人和单位在把捐款搞成标榜和攀比,而马云所谓“荧光灯下的捐款”亦是这重意思。
然而我的判断是,在巨灾面前,搞“排行榜”、“攀比”都不过是细枝末节的问题,人性中的这一点点“小我”既无伤大雅也无可厚非,更不构成反对捐款的理由。西方有谚云:为了爱而进行计算够不上残忍;就算为了“站到荧光灯下”而捐款者,其行为的结果毕竟是行善,为什么非要计较这种行为的“目的”呢?出于无私奉献固然最佳,出于“宣传企业形象”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底,救灾行动看的是结果而非动机,世界各国还普遍用抵税来吸引慈善捐赠,难道抵税者均要因“动机不纯”而接受道德拷问吗?韩寒、马云等也大可不必为了表示自己的“清高”而鄙视甚至丑化那些上了捐赠榜者。如果因为这次捐赠活动直接间接地“培养”出了很多富人的慈善心,才是功德无量呢。
文章最后,我想推荐大家看一部电影——《特蕾莎修女》,它描绘的是世界上最博爱的人的一生。当她面对来抢粮食的“恶丐”,敞开大门任其搬走所有粮食,并对他们说“愿上帝赐福你”。一个人问她:“你为什么不诅咒我?”特蕾莎修女说:“你的孩子没有饭吃,我为什么要诅咒你呢?”
我在此祈祷,现在有很多孩子没有饭吃,请王石、马云、韩寒等先生容忍凡人们的“庸俗”,让我们一起微笑面对挑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