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扬帆逐浪竞风流——李如成总裁接受改革开放30年主题采访 “四步走”回首来时路 记者：改革开放30年，您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李如成：好的机遇。雅戈尔是从零开始做起的，当年我们都是一些农民、知青，在城市里都没有工作，40几个知青，再加上30几个农民，我们70几个人就一块创业了。一开始遇到的市场是短缺经济，生产什么都有人要。衣服大的也要，小的也要，甚至两条裤腿差三公分都有人要。有时候我们还没有生产，工厂就来拉货。 记者：光有机遇还不行，每一个成功的企业都有自己的“独家秘籍”。 李如成：有几个环节我们认为还是把握得非常好。 第一个是80年代初期的横向联营。我认为横向联营对于企业的发展、对于我这样一个农民进行企业管理是不可替代的一个环节。当时我们是没有资本，没有技术，没有管理，就向上海学习。那时上海是中国工业基地的老大哥，我几乎和上海的工业、商业、服装业同行都进行过交流。横向联营是当时媒体的一个说法，84年开始我们就已经是上海的一个联营企业，当时这一步策略走得还是比较早的。横向联营对于雅戈尔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我们跟上海企业的合作，缩短了我们的创业周期。当时我们的生产流水线请了八个上海的师傅来把关，花了两三年时间就赶上了上海那些有20年、30年历史的工厂水平。 第二个是80年代后期的中外合资，这一阶段我们开始转向国际化。当时上海的工业已经开始走向退步，受一个叫王健的经济学家启发，我们很快转向跟国外合资，这个经历对雅戈尔的帮助也很大。我们是从89年开始引进外资，当时是“六四”以后，国外都开始封锁我们的经济，引进外资很难，但我们还是找到了澳门南光这个海外企业。引进外资不光是引进资本，还包含了技术、管理，特别是真正的市场经济理论。当时我们跟香港、澳门企业合资，学习、借鉴了他们的管理理念，以及分配制度，市场运行等。雅戈尔向上海学是一个起步，向国外学是一个发展。合资以后，我们自己也想不到一年可以有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利润。应该说，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我们不可能走出去。 第三个就是1993年的股份制改造。93年对雅戈尔来说是很关键的一年，当时雅戈尔是民营企业中最早的一家规范化的股份制企业。其实，雅戈尔在88年就引进了股份制改造，89年因为各种原因中途停顿了。93年初，国家出台政策，要求加快股份制的发展。当时宁波市要找一个试点企业，搞一个集团股份化的企业，当时国有企业还没有这么一个提法，政府决定在民营企业中找一个规范化的企业作试点。雅戈尔就这样成为宁波股份制改革的一个试点，重新进行了集团股份化、股份集团化改造，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来讲是整体上市。在体制方面雅戈尔可以自豪地讲，在社会发展的每个阶段我们是走在前列的，虽然企业规模不是最大，效益不是最好，但体制是最现代的。股份制改造对雅戈尔来说是质的变化，因为原先企业的发展一直是量的增加，规模在不断扩大，不是真正市场化的运行。93年雅戈尔从一个合资企业、从一个乡镇的合资企业改造成股份制企业，我们从员工内部募集了投资的主体资金，企业的员工、管理者、经营者都成为股东。 回顾这三十年，我觉得雅戈尔股份制改造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案例，是企业发展的一个里程碑。经过这次改造，企业真正走向了市场走向了社会，获得了飞速发展。93年时企业净资产是2600万，现在雅戈尔总市值是200多亿，这真是一个质的飞跃。 第四个是新世纪时期的国际化合作。一个企业要创国际品牌，必须有国际化的人才，资本国际化、资源国际化，特别是人才要国际化。对于雅戈尔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企业来说，这里面的难度是很大的，所以经过这么多年的思考探索，去年我们花了一亿两千万美元收购了美国KELLWOOD下属的一家香港全资企业，它的市场是国际化市场，团队也是国际化的团队，这次国际化的并购是我们走向国际化的一个探索。在国际化合作方面走在我们前面的海尔、联想、华为、TCL等，都是走过这样一条道路。这次并购“新马”时项目由国家四个部门进行审批，审批速度之快让老外都感到很惊奇，这说明我们国家是鼓励并购的。今后雅戈尔在国际化方面的步伐会更大一些。 构筑新格局 记者：我想问一下雅戈尔的竞争力在这四个阶段有什么样的提升和变化? 李如成：其实这方面我很少在媒体上谈自己的想法，我主要是从一个探索性的角度在做，没有像别人那样指点江山传经布道。说句心里话，自己的思想真的很不成熟，一直是在形成发展之中，所以我只能讲历史。 雅戈尔服装主业的发展主要经历了这么几个阶段。
一开始大家为了把员工组织起来搞生产，就这么简单，大家都是农民进了企业有活干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当然作为制造业，质量信誉我们还是非常关注的。到了80年代后期，我们在品牌的影响力方面进行了一些探索。从84年开始，我们就不仅仅只是做一个加工者了，我们和上海企业进行联营，用了他们的商标。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品牌的影响力是什么概念，我跟上海某一衬衫品牌讲你们的商标可不可以给我们用，我给你们3毛钱一个，他们也觉得很好。这个阶段对我们的市场开拓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让我们的基础技术也做得比较扎实了，我们很快就占领了全国的市场，一个加工企业进入到品牌运营阶段。 到了86年，久合必分，我们开始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北仑港。到了90年代初期我们又创立了雅戈尔品牌。从90年代到现在，我们还是一直经营着雅戈尔品牌，它提升了企业的知名度和产品的知名度。当然，在这个提升的过程中，雅戈尔对全国市场的布局，对产品的知名度等都做了大量的工作，形成了自己的竞争能力，如稳健的自有渠道，及联合了上下游的产业链，但是在品牌的竞争方面我们还是有差距的。 记得20世纪初我参加全国名牌推进委员会，当时会上有这么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告别质量年代，进入品牌时代。这是2001年提出来的，现在7年过去了，服装行业在品牌发展方面还不是很快，还没进入到品牌的阶段，雅戈尔现在还只是一个名牌产品。这也给我们今后的发展留下了一个空间、一个机会。 目前，雅戈尔做得比较好的是渠道建设，与其它服装企业相比，雅戈尔在这方面的优势是很明显的。虽然我们的网点不是很多，只有2000个左右，但这些网点都是自己经营。虽然这样做很累，但基础还是很扎实的。现在国际上的一些企业在渠道方面都在收回特许，而重新经营自己管理的网点。雅戈尔曾经提出一个口号：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控。要做一个自主品牌，那是一定要自己能掌控的。 现在国内外的环境都在发生着变化，但雅戈尔依然会按照自我规划的方向前进。雅戈尔不想做最大，但想做生命力最强的企业，所以企业现在考虑更多的是基础工作的建设，以及团队的培养。这么多年来，我们在团队的培养、管理层的培养方面欠了一些“债”，有些落后，这也不是雅戈尔所欠缺的，而是中国企业的通病。中国企业30年要走国际企业130年的路，肯定要欠很多的“债”，所以雅戈尔最近对这些方面的工作还是相当重视的。 平衡多元化 记者：雅戈尔的主业原来是服装，出于什么考虑进入了房地产和金融?跨行业发展，如何去解决人才的问题，重新打造团队? 李如成：无论是主业还是多元化发展，一直以来都是经济学家、媒体、政府官员所关注的热门话题。个人认为，多元化是中国企业面临的内外部环境综合的反应。企业要求做大，要求发展，但是在中国经济30年的发展中，中国经济的容量也是有限的，内需发展有一定的困难。比如雅戈尔的产品，有些人说档次不够高，但也有人说价格太高了……企业要做大，市场有限，竞争又过度，而国际市场也受到配额的限制。企业新的发展受到新的制约，所以一定会去寻求新的方向，这应该是中国企业未来发展的一个趋向。 雅戈尔从92年开始就进入了房地产行业，当时的团队不是雅戈尔的团队在操作，而是由引进的澳门南光的人才、以及一些下海政府官员组成的团队进行运作。从92年入行，到95年遭遇宏调，雅戈尔房产歇息了一个阶段，98年又开始重新启动。如今，已经历了十六七年的发展，应该说做得还是比较成功的，各方面都得到了本土市场的认可，雅戈尔房产成为宁波地产的一个标志。我们已制定了相应的规划，今后雅戈尔房产会慢慢向苏州、杭州、绍兴、台州布局发展。现在房地产已经是雅戈尔的一个主业了，销售还没有超过主要的产业，但处于成长型的阶段。 金融业，原先雅戈尔无意参与的。93年时，雅戈尔股份制改造后，当地很多企业都不景气，政府领导希望我们能带动它们发展，让我们参股作大股东，当时我们因为不懂行，要求只作小股东参加。98年雅戈尔上市后，政府又让我们带动一些企业发展，我们就进行了一些投资，但只是局限于财务管理等方面的管理，不参与具体的经营管理。上市后，雅戈尔募集了6亿的资金，用时髦的话说“有钱了”，那时很多证券公司要募集资金进行发展，我们也看到了金融业的前景，也想积极参与进去，就选择了中信证券。两年前，中国正好处于金融爆炸时代，我们有股权投资的企业纷纷上市，为雅戈尔带来了丰厚的回报，现在这块回报已经接近100多亿。金融业是雅戈尔一个未来的产业，能否做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运气很重要，但是如果不去尝试，永远没有机会。 中国30年完成了其它国家100年工业化的历程，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国家。雅戈尔有个梦想，成为一个百年的企业。改革开放的第一杯羹我们已经分到了，现在雅戈尔的资金足够充裕，拿出一部分做其它产业也不会让雅戈尔伤筋动骨。金融界的很多朋友都劝我把房地产卖掉，把服装产业卖掉，拿几百亿的资金投到一个产业去，雅戈尔真的没有这么大的胆量，但我们可以拿出几十个亿去投资，培养一个平台，创建一个团队，一步步的进入其它行业。 未来的发展之路 记者：宏观调控下，雅戈尔也会面临一些问题，企业会有那些应对? 李如成：中国经济经过30年的高速发展，尤其是近七八年的高速成长，房地产、资本市场都得到了新的成长，现在是需要进行一个调整，即使中央政府不调整，市场、企业也需要一个调整，这是必需的。当然调整中涉及一个调整手段的问题，感觉现在调整的手段还不是很到位。 汇率的调整也是影响中国纺织服装业出口的重要因素之一。应该说人民币升值是一个大的趋向，对此，雅戈尔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是不断地提升产品的档次，增加产品附加值;二是调整产品结构，逐步淘汰中低档的产品，做些高档的产品。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是顶着压力，雅戈尔肯定还是进一步的提升。 一个产品的竞争力并不完全取决于劳动力的价格，还有整个政治、经济环境。中国目前的政治环境比较稳定，特别是一些大的配套设施和机构，比如通信、交通、金融等都是比较完善的。虽然一些劳动力比我们还要低的国家会抢掉一些市场。但通过竞争也能进一步提升雅戈尔产品的品质和竞争力。 这些调整对中国企业来说既是个挑战也是个机遇，因为调整后，外部环境外部环境会得到改善，比如能源紧张、招工难等，这些对雅戈尔是有利的。特别是在产业发展方向方面，我们也在重新在进行思索，重新拟出了一个思路，发展我们的品牌。对雅戈尔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产品的品牌战略，真正将品牌做到国际化。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雅戈尔打了非常好的品牌基础，但是离真正的国际品牌还有很大的差距，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有很远的路要走，所以我们现在还在继续跟国际上的知名品牌进行沟通，通过进一步提升，用国际化的思路来运作雅戈尔品牌。新马的并购给我们带来很大的收获，雅戈尔原先在国际上不是很有影响力，现在却在日本、美国等国家有了很高的知名度。现在很多国际化的品牌都想出售，不想自己运营，他们主动给我们提供了各种详尽的信息。原先我们自己去搜集时，这方面的信息量不多，现在却很丰富。虽然我们离国际品牌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在它们中间找到自己的位置，知道差距在哪里，下一步的发展如何。我们可以通过收购兼并，把国内的基础产业做大做强。 这也是我们在宏调中的一个新的想法：通过收购、兼并，以及整合国际化团队，来提升雅戈尔的品牌价值。我们的产品品质是好的，但是和欧洲一些世界品牌相比，还欠缺文化、历史内涵，这就是差距，下一步要去解决这些问题。对雅戈尔来说，宏调还是提供了很多的机遇，现在收购企业很便宜，依靠本身的积累很难去完成的变革，我们可以在收购的企业中去完成。所以个人认为，宏调对当代中国是个很大的机遇。 记者：未来雅戈尔是否会通过收购国际上的一些品牌来运作雅戈尔的子品牌?或者是其他的手段? 李如成：收购和兼并是未来的一个趋向，这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必然面临的资本、资源的整合。至于雅戈尔能不能做到这个层次，取决于管理团队的成熟和提高，因为有什么样的人才储备才能做什么样的事情。当年为什么雅戈尔能做房地产，就是因为具备了这个团队。收购和兼并是个趋向和潮流，但并不是每个企业都能做的，首先要有个准备，不能仓促行事，需要大量的基础性，特别是人才的整合。 将雅戈尔品牌推广到欧洲市场，一直是我们的一个梦想。因为欧洲是世界最为重要的高端服饰消费市场，能够在欧洲立足，也就很好的证明了目前雅戈尔服饰的整体水平已经达到了一个较高的层次。当然，雅戈尔的服装品牌定位主要是一个工业品牌，今后主要还是将以一流的服装品质和中等的价格水平来定位自己的品牌。这种定位与世界顶端奢侈品牌阿玛尼相比会有一定的差距，但可能会与HUGO.BOSS比较相似。 应该说，雅戈尔在国际化进程中遇到的困难，并不是来自欧美企业的遏制，而主要是企业缺乏国际化的人才。同时，目前中国的产品还主要停留在模仿和追随的阶段，缺乏创新。所以今后我们主要要开发具有自己文化特色的产品，而不像现在主要产品都与欧洲的差不多。随着中国逐步被世界所了解、被认同，我们的产品也肯定会被其它国家的消费者所接受和喜欢。 随着世界市场的打开，欧美纺织品配额的逐步取消，未来的五年，雅戈尔将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我们的发展目标就是要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服装企业之一。我们将继续加大力度开拓日本、美国和欧洲的市场，使它们成为今后雅戈尔产品销售的重要区域。 雅戈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我们正不断地在欧洲和美国寻找合作伙伴，主要在品牌推广和市场影响方面选择合适的合作者，同时也会收购一些海外企业，来推动国际市场的拓展。目前来看，雅戈尔有能力做成一个世界知名企业，当然这里面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下一步我们需要有一个团队来完成企业远大的目标。现在雅戈尔培养的都是30岁左右，有国际化背景和专业知识的年轻人才。江山代有人才出，雅戈尔的品牌需要几代人共同去创建和发展，像欧洲的一些知名品牌也是经过近百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才取得了目前的业绩。因此我们要加大引进国际化人才，推动雅戈尔由本土化向国际型的转变，因为雅戈尔不仅仅是中国的，也将会是世界的。 推崇中国传统文化 记者：改革开放30年，除了经济领域，您在其它方面还有怎样的感想? 李如成：我们这一代基本上都成长于文化大革命时期，失去了接受教育的机会。尽管我当时在农村插队，但还是从各种渠道接收了一些传统的经典理论和知识，尤其是中国历史、传统文学作品对我的帮助很大，让我学到了不少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 我认为，经商也好，做其它事情也好，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做人的道理，自己怎么做人，怎么去爱护和关心他人，这是很重要的。因为经营企业不光是为了赚钱，更关键的是要组建好一个团队。这不仅要有物质方面的激励，更重要的需要有精神层面的凝聚。 中国文化中所提倡的均贫富，是很正确的。93年企业股份制改造时，当时我一个人可以参股20%，再配送20%，可以拿到40%，我觉得这个不对，中国还是不太适合私有化。我当时提出一个条件：员工都要持股，普通员工以按劳分配为主，按需分配为辅;中层干部按劳按需相结合，高层鼓励他多持股，多投资。雅戈尔原始积累的资源我们让员工共享，符合现在共同富裕的思路，也非常符合和谐企业的一个做法。 一个企业要做好，首先要树立一个利他的信念。一个企业家，如果不考虑社会、不考虑员工，他做不大也做不强，因为老想着自己的利益，号召力、影响力都会受到影响。当然这里面还有许多其它的因素，要不断地去追求、拚搏、诚信等等，这些也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利他，要从为社会的角度做起。雅戈尔是服装行业的龙头，规模也比较大。我们很早就提出了“责任”的企业理念。因为一个企业的发展，离不开社会的帮助。当然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一定要参与一些回报社会的活动。最近几年来，我们捐助2亿多的公益事业。当然以后在这方面我们要做得更多，还要进一步加大力度。 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努力，我们的经济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未来几年中国的经济还是会有一个很大的发展。因为近百年来中国面临的内忧外患，使中国人受够了贫穷的滋味，每个人都希望改变现状，尽快地富裕起来。现在中国从政府、企业到人民群众，各个层面的人都要求发展，要求改变目前的状况，这是一个很大的动力，所以客观上中国已经到了要持续发展的阶段。当然这种发展肯定还有不少的困难，比如市场、能源等原因可能会妨碍发展的速度，但不可能改变前进的大方向。我对中国经济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