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尚德电力控股有限公司(下称“无锡尚德”)董事长施正荣的办公室窗台上，摆放着一张3年多前他和几位同事的合影。
那是2005年12月14日，代表着无锡尚德的“STP”三个英文字母成功地写在了世界最大交易所的主板名单里。施正荣、尚德财务总监张怡等数人意气风发地站在纽交所主席台前，脸上写满着兴奋与喜悦。
4年后，无锡尚德虽然有望成为全球最大的太阳能电池生产商，但规模上的第一，对施正荣来说并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金融危机这头猛兽吞噬了太阳能制造商们的大部分利润：无锡尚德的股票市值相比最高价已跌去了70%，2009年第二季度公司净利润同比去年下滑了八成，进账仅1000万美元。
一顶绣有“CAPTAIN”英文字的白色军帽挂在了他写字台边的衣帽架上。身处一个多变的市场，企业下一步该如何走，哪些太阳能技术将更具吸引力、更能获得高效益，是这位“船长”正在思考的。
低价引发多重问题
2008年，在所有年轻的太阳能创业者的记忆中是无法抹去的。
从当年10月雷曼兄弟投资银行倒闭后算起，一座座欧洲在建太阳能电站人去楼空，送到欧美各大银行的电站建设贷款申请表被束之高阁。
而且，因为大量电站项目的停滞，曾被众星捧月的太阳能电池原材料——多晶硅突然不值钱了。
“它从去年的400美元/公斤一下子跌到了60美元/公斤甚至更低。”施正荣自己想起来也感到不可思议。
随之而来的另一种状况让他更加揪心：“成本降低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有些同行在不惜成本地贱卖太阳能电池，整个产业处于一种无规则、不理性的状态之下。”
在他参加的一些展会上，有人直接将电池标价到每瓦1.2美元。“而且，据说一些在建的太阳能电站也已拿到了每瓦9元和10元的电池组件，这肯定是亏本的。”
就在今年3月底10兆瓦敦煌太阳能电站招标过程中，国投电力[10.46 0.38%]和天威集团联合体报出每千瓦时0.69元的上网电价竞标价，让其他厂商冒出了一身冷汗，“主流企业的报价都在1.4到1.5元/千瓦时左右。”
施正荣说，低价竞争让他有几方面的担心：首先是压价。中国的电站投资者为了实现8%的内部收益率，会让系统供应商和组件生产企业无利可图。
“做示范项目将价格降低是可以的，如果长期这么做，哪家制造商能够可持续地发展？就算能发展，但无利可图，又怎样维系企业的投资和技术研发？”
他的另一重担心是，国际市场会对中国厂商另眼相看。
“海外采购方就要说了：如果在中国可以买到这么便宜的电池，为什么我们还要多付出一倍的价格来购买这些产品呢？”
那么，中国企业既要摆脱低价竞争格局，又要得到客户的认可并获得大量订单，又该如何走呢？
施正荣提出了一个范本——美国First Solar公司。
该公司的电池转换效率并不高，“但它可将每瓦电池片的价格卖到1.8美元，要比其他企业高出近50%。为什么他们能卖这么高，原因是人家有自己的品牌和销售体系。”
First Solar几乎在美国每一个州都有自己的独立销售团队，而且它向买方承诺20年质保期，并能确保废旧电池的再回收。
“但一些中国低价企业的做法是，随便找一个贸易公司代销(电池片)，或者网上群发，人家能信任你么？”
不同的服务水准和品牌号召力，决定了海外企业可以有高达40%的毛利，而中国公司只能拿到3%到5%的毛利。
技术进步是关键
虽然太阳能属于能源行业，但施正荣称，光伏不同于大起大落的原油期货价，也不像英特尔、台积电等这类公司拥有定价权，“它没有定价权，其价格实质上已被确定了。”
比如，煤电上网价是0.5元/千瓦时，而光伏的价格若达到1.5元/千瓦时，用户就会算这笔账，肯定是高了吧。因而，除了材料价格的理性回归、政策的大力扶持外，企业必然要通过技术进步让产品的制造成本降下来，这才会大发展。现在，比较好的硅电池已突破了19%的光电转换效率。
“我们对薄膜电池也在关注。薄膜需要非常大的研发投入。”他认为，薄膜电池转换效率只有6%到8%的话，根本没有竞争力。
当然，也有企业能将转换效率提高到15%。薄膜电池产业化可以做到12%以上就低于硅电池的成本了，但这需要极大的研发投入。
他个人还很推崇美国太阳能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美国目前做太阳能电池的企业不到10家，每一家的技术都很独到。”
“设立在美国加州的Solyndra公司把热水器和光伏结合起来，在热水器真空管上镀上了薄膜，生产薄膜电池。Nanosolar公司则使用金属箔做底板，制造CIGS型太阳能电池，它能像印刷报纸一样印刷电池。而且，从原理上讲这种新技术可能会生产出最低成本的电池。”
被应用材料公司收购的Advent Solar在研制一种新型的Ventura太阳能技术，Sunpower已生产出了转换效率22%的电池片。
但反观在美上市的中国几家电池制造商全部是清一色的硅技术电池，这种千篇一律很难让投资者产生足够的兴趣。
“其实，多晶硅的情况也是如此。”他说，中国多晶硅生产企业的真正问题不在于产能的过剩，而是很多公司成本集中在50、60美元/公斤，无法达到像海外企业那样把成本控制在20、30美元/公斤的程度上。
“假设某天电池价格大幅度下降，高成本的中国公司如何生存下去？”
当记者问到，若真有一家企业短时间在规模、技术上都超越尚德，他是否会感到更加焦虑时，施正荣给出的答案有些让人意外：“我们算什么，它设立的目标太低了。”
“当然，尚德自己要不断进步。而且即便是有颠覆性的技术，也不会把整个市场都吃掉。你看First Solar的碲化镉薄膜技术也是具有颠覆性的吧，全球电池市场被它一家占领了吗？”
中国企业还是要花更多时间，并且实实在在地把销售收入中的5%或者8%放在研发上，那么5年以后中国再出现一个被市场认可的First Solar是可能的。
除了电池技术本身，施正荣也在关注、研究一些与电有关的其他解决方案。
“未来太阳能电池使用会更加广泛，可能占整个能源的20%，届时它会对大电网有一些影响。我们要想想如何把(太阳能)发出的电做储藏，也就是储能技术。假设这个技术研究好了，我个人认为，其他的新能源技术是很难与太阳能竞争的。”
比尔·萨波里托说，一个企业或者创新，或者消亡。尤其是在技术推动型产业，再也没有比成功消失得更快的了。
“金融危机使得这个产业一落千丈，你会感觉到世界的变化莫测！即便太阳能被定义为朝阳产业，但政府也针对它出台了一些调控的政策。政府这么做，实质上是迫使我们去做一些思考，怎样把中国制造变为中国创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