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盖茨、巴菲特、鲍尔森等有钱人纷纷解囊,将大把财富慷慨捐出之时,华人企业家缺少慈善意识的抱怨却在升温。但现在有人在争议中打破了这一沉寂。
10月20日,新华都实业集团董事长陈发树设立的新华都慈善基金会在京宣布成立,基金会资产由陈发树个人持有的上市公司部分股权构成,价值高达83亿元,占陈发树个人总资产的45%。这一数字不但高于此前蒙牛集团牛根生捐赠的价值10亿元的股权,也高于福耀玻璃董事长曹德旺去年的40亿元股权,而且超过了目前中国内地慈善基金会资产总规模。
这显然也是新华都总裁兼CEO唐骏“将陈发树打造成中国巴菲特”的重要一步。此前,在唐骏的推手下,陈发树学习巴菲特的步聚一一践行,不但成功从实业家转型为投资家,且找到了“很湿的雪”和“很长的坡”,但学到“边投资边慈善”这一步时,却遭遇前所未有的压力。
新华都基金会将按盖茨基金会模式建立并运作。但基金会刚刚成立就遭到一片质疑。成立大会上,连一向在媒体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唐骏也有些招架不住。
质疑该基金会为了“避税”、“洗钱”并无现实依据,将其一棒打死的做法也不可取,重要的是,如何营造一块让企业家慈善理想变成现实的土壤,如何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审批和监管机制,让慈善基金会的运作既公开透明,又合理合法,才是业界应该深思的。
亦步亦趋:学巴菲特第三步
2008年6月,比尔?盖茨宣布将自己580亿美元财产全数捐给名下的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巴菲特去年也将其掌管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价值18亿美元的股票捐赠给了盖茨基金会。
如果说此前陈发树从实业转型投资是学习巴菲特的第一步,投资青岛啤酒和云南白药就是“寻找长坡”的第二步,此次捐赠83亿股权做慈善无疑是陈发树学习巴菲特“边投资边慈善”的第三步。
捐赠既是模仿之举,也关乎慈善情怀。陈发树自称“从小就有这一想法”,他说早在1992年,当时全部身家不过百万元,但还是拿出30余万元捐了厦门到家乡安溪的隧道。“若把资产留给孩子,对他们是个负担,与其等老了或死了再捐,不如年轻时捐,既能享受做企业的过程,又能享受做慈善的快乐。”陈发树说。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陈发树不是第一个“裸捐企业家”,但其捐赠决心与数额更受关注。新华都基金会的资产由陈发树个人持有的紫金矿业、青岛啤酒和云南白药三家上市公司的部分股权构成,按近20天均价计算,股权价值高达83亿元。
去年8月,陈发树就开始向国家民政部申报,并启动了在北京的注册工作。但从去年11月开始,停止在京注册,转向挂靠在福建省民政局,并于今年9月30日拿到了正式批文。对于基金会的运作,唐骏并不讳言是模仿盖茨基金模式,“基金会已与新华都集团完全剥离,将按照盖茨基金会的管理模式、管理架构、运作理念,以一种完全独立的方式经营。”
但盖茨基金会并非纯粹做慈善,也进行投资。每年约有95%的资产用于投资,其中41%以上被投资到一些企业,还包括持有大量美国国债和外国政府债券。通过投资经营扩大慈善事业已经成为美国许多慈善基金会的基本运作模式。
这表明成立后的新华都基金会也将从事投资。唐骏表示,“我们的投资行为只限于二级市场。”中国社科院经济学部企业社会责任研究中心主任钟宏武认为,私募基金会从事股权投资并不全是坏事,毕竟私募基金会也面临资金保值和增值压力。
开局不利:引发两大争议
陈发树成立新华都慈善基金会的想法由来已久,唐骏对基金会的运作也成竹在胸,但还是遭到业界质疑。目前来看,争议有两点:基金会资产到底是83亿元还是1亿元?基金会是否为了给陈发树避税?
对于基金会资产规模,83亿元是根据陈发树投入的股权价值计算得出,今后真正用于慈善的实际资金值得推敲。唐骏日前表示,新华都基金会的注册资金是1亿元,未来基金会慈善支出主要是所捐股票的每年分红,每年大概1亿元,“不够的话我们会减持一些股票套现。但我想1亿元足够支持日常慈善开支,要知道,国内超过1亿元慈善支出的基金会还没有。”
根据现行《基金会管理条例》规定,非公募基金会每年用于从事章程规定的公益事业支出,不得低于上一年基金余额的8%。据此,如果83亿元股票全部进入基金会资产池,每年需花出的公益支出将超过6亿元。如果仅以83亿元股票的红利作底数,每年的公益支出不会超过1亿元。这表明未来基金会的资金规模实际将维持在1亿元左右。
对于基金会是否为了避税,陈发树认为是“无稽之谈”,理由是基金会的申报、注册工作从去年8月就开始,但他减持原始股是从今年4月才开始的,两者没有必然关联。对于减持是否要纳税,唐骏认为,过去5年有3万多个非流通股东减持原始股套现,并没人交税。“史玉柱今年减持民生银行原始股套现近30亿元,同样没交税。”
从1994~1998年间,财政部、国税总局分别下发《关于股票转让所得暂不征收个人所得税的通知》、《关于股票转让所得1996年暂不征收个人所得税的通知》和《关于个人转让股票所得继续暂免征收个人所得税的通知》,规定从1994年起实施。
今年5月和8月,国税总局先后发布《关于加强股权转让所得征收个人所得税管理的通知》和《关于股权激励有关个人所得税问题的通知》,前者规定个人转让股权按照转让财产所得征收20%的个人所得税,但后者并未对“大小非”自然人股东纳税做出具体规定。
关于避税的另一争议是,通过慈善基金会陈发树能否获得税后优惠。《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所得税实施条例》规定,个人将其所得用于公益事业捐赠,捐赠额未超过纳税义务人申报的应纳税所得额30%的部分,可从其应纳税所得额中扣除。这类捐赠形式确有避税空间,但前提是必须捐赠给国家指定的公募型基金会,而陈发树是将个人财产捐赠给非公募型的慈善基金会,因此没法获得税收优惠政策。
国税总局党校教授高全平认为,陈发树的捐赠以股权而非现金,并非来自某项应税所得,所以税前扣除的计算方法并不适用。也有业内人士表示,如果动用基金会的钱给企业办事,现有法律约束力很小,而投机空间很大。这意味着,一旦将来新华都或陈发树本人遇困,基金会通过高价收购新华都旗下资产的方式输送利益,可能也不会触犯现有法规。
三重挑战:“中国盖茨基金”角色难演
事实上,如何应对质疑并不是陈发树最头疼的。真正头疼的是,在中国现在体制和慈善机制短缺的情况下,雄心勃勃的陈唐二人如何在新华都慈善基金会的运作上施展自如,又合理合法。
这一挑战并不小,目前来看,要成为中国的盖茨基金会,至少还要过三重门:一是如何在大部分企业慈善基金运作不公开透明的背景下让新华都基金会运作公开透明。
但国内的一些非公募慈善基金设立者,往往通过合法的方式先将初始启动资金注入,但实际上注入慈善基金的资金却并非这部分资金,账目上看不出问题。这样,就达到了把一部分不合法的资金“合法化”的目的。新华都基金会如何做到公开公正透明,挑战不小。
第二重门是如何按规定花出应花的一大笔钱。如果陈发树承诺的83亿元资金或股权最终全部注入新华都基金会,根据《基金会管理条例》规定,新华都基金会每年的支出将不能低于基金会上财年总资产余额的8%,这意味着在基金会资产规模不缩小的情况下,每年要花掉约6.7亿元。
花掉6.7亿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统计数据显示,2007年全年所支出的公益资金总额分别为,中国扶贫基金会、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中国红十字基金会、南都公益基金会和阿拉善生态协会等2007年的公益资金支出总额分别为1.67亿元、1.95亿元、0.99亿元、0.1亿元和0.065亿元。其加在一起,还不到6.7亿元的70%。
而盖茨基金会每年要“花”的钱高达10亿美元。资助项目规模大小不等,从对草根组织几百美元的行政费用资助,到上10亿美元的公共卫生项目都有。
第三重挑战是如何在贫困青少年教育与发展领域找到可持续发展空间。对基金会运作者而言,如何衡量捐出去的钱的投资回报率,这是比证券投资还要高深的学问,因为慈善捐赠所指向的,不是直接的经济效益,而是隐性的社会效益。
盖茨基金会在中国从事艾滋病的预防与研究支持,该领域目前是最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而且需要政府高度参与。新华都基金会将核心领域放在贫困青少年的教育与发展上,但国内教育领域的最大问题并非缺钱,而且最佳伙伴可能不是政府相关部门,而是与更多的本土能力、规模都不足的团体合作,或与学校直接合作,这将使基金会承担更多人力投入。而且,目前中国农村小学由于农村人口减少出现大量荒废和空置,新华都基金会100所希望小学的捐建也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