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如家对外公布了二○○八年第一季度净亏人民币伍仟零叁拾万元的消息,这是如家继二○○七年第四季度亏损之后的又一次巨亏。原因有种种,然而,大家关注得更多的似乎是结局。
一场围绕着如家亏损引发的中国经济型酒店市场是否面临“泡沫”的争论已愈演愈烈。不过,作为“7天”经济连锁酒店的掌门人,郑南雁对这种“泡沫论”或“拐点论”却不以为然,他自信地认为,即使是泡沫时代来临了,那么“7天”酒店也是泡沫下的啤酒。
郑南雁很喜欢打喻,就像说“7天”是泡沫下的啤酒一样,他也把7天连锁酒店比作是一辆车。最近,他一直在担心这辆“车”会不会开错方向。
这是在他创办“7天”以来,鲜有的第二次焦虑。第一次是关于生存的问题,而这一次显然是关于发展方向的问题。
郑南雁天性自信、乐观,又有着一种知识分子的理性和商人的头脑。他说:“我只为能改变的事情而担心。”然而,这次来袭的压力却不在他的理智控制范围之内,所以搞得他心神不宁。
记者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仍在埋案工作。抬头的那一刻,记者才发现他果真是别人所描述的那样:拥有一张充满阳光的笑脸,像电影里的邻家大哥哥一样亲切。在郑南雁身上,看不到沧桑也找不到苦涩,这也许与他超乎顺利的人生经历有关。
曾经的技术狂人
郑南雁说自己不是个喜欢规划的人,很多事情是该发生的就自然发生了。正如当初为什么进广东省经贸委工作,而接着又出来开公司、进携程网,再到办酒店,没有一样是在他自己预料之中的。在郑南雁看来一切不过是“在适当的时间发生适当的事”而已。
1991年,郑南雁从中山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顺利进入广东省经贸委计算机中心工作。然而,政府机构并不能满足郑南雁技术发展方面的需求,一年半后,他主动提出辞职。
郑南雁把这个归结于当时自己有些傻傻的天真。他想凭自己的技术到外面的世界痛痛快快地闯荡一回。就这样,郑南雁没有再回头。
从机关大院走出来的郑南雁一身轻松,紧接着便是没日没夜地编写程序。1993年,郑南雁与朋友创办了广州万迅电脑软件有限公司,郑南雁贡献技术,朋友筹备资金。成立公司的细节郑南雁已经记不起来了,他说,那段经历就像吃了一顿饭,吃完就忘了。
在公司里郑南雁担任副总,但那时他还根本不懂什么是管理。实际上,他仍然是一个纯粹的技术员,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编程序。这种状态郑南雁一直持续了7年,直到他认识前携程CEO季琦。
2000年,携程准备组建华南分公司,郑南雁本是受朋友的委托给季琦推荐人才的,后来却被季琦一眼相中,邀请他加盟携程。
几乎没有经过太多的考虑,郑南雁答应了对方的邀请。原因只有一个,直觉告诉郑南雁,携程能给他带来点什么。
那些年,与技术无关
2000年6月郑南雁正式加入携程,负责携程华南分公司的组建。这也是他正式告别技术的一年。
最开始的半年,郑南雁的主要任务就是招兵买马。2001年,携程总部开始给华南区订任务指标,然而,郑南雁连续两年都没有完成任务量考核。
有一次,携程的创始人之一梁建章在聊天的时候问起郑南雁在广州的情况,郑南雁说:“我是不会走的,除非公司要炒我鱿鱼。”郑南雁的幽默顿时逗乐了梁建章。
直到2003年,郑南雁才出其不意地来了个咸鱼大翻生。非典期间,在许多公司都开始裁员的情况下,不按常理出牌的郑南雁却没有谴散员工,而是耐心地组织大家培训,并组织员工去交通要点观察人流变化,了解市场动态。非典疫情一结束,在郑南雁带领下的华南区员工异军突起,奇迹般地超额完成销售任务。那一年,华南区已发展成为携程的主力片区。
2004年初,因业绩突出,郑南雁被召回总部任副总裁。
有人把携程比喻成一所大学,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很多都已经成为社会上的精英,而相应地也正是这些精英才促成了携程的腾飞。这些人里当然也包括郑南雁。
正如当年的直觉一样,郑南雁确实在携程学会了很多东西:招兵买马、管理体系、市场观念、蓄势待发的耐力和勇往直前的冲劲等等。
然而,那时已经是上市公司副总裁的郑南雁还是觉得不满足。
别了,携程
2004年6月的一个上午,刚从上海飞回来的郑南雁行色匆匆地奔赴广州大都会广场32楼,可以看出,这一天,他有一个重要约会。没错!天使投资人何伯权的办公室正座落于此。郑南雁自从结识何伯权后,就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这次来,正是与何伯权谈投资经济型酒店的事。
谈话一直从上午10时到中午1时,午休后,下午又接着谈了3个小时。这次谈话的结果是郑南雁争取到了6000万元的投资。而在此之前,何伯权与郑南雁只曾有过一次会面。
郑南雁曾说过,只要携程不炒他,他就不会走。可后来为何又要决意离开?他说,携程是一个已经发展得很成熟的经济实体,打个比方它就是一张画满了色彩的布,很难再改变什么。而他真正想要的却是一块空白的布,然后由他亲自在上面涂鸦。
事情还没做好,要赶他走他都不走,事情做好了,想留他却再也留不住。这就是郑南雁。
调到总部不到一年,郑南雁正式向携程董事局提交辞呈。郑南雁离开之前,梁建章对他说:“我知道想留你也留不住了,但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许带走你的团队。”
郑南雁又一次赤手空拳地离开,像之前的两次一样,他没有茫然,也没有时间茫然。
最先想的就是要活下来
辞职后,郑南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写字楼,接着就是招人、拟名、选址、注册公司、约投资人定股东协议等等。忙里忙外的郑南雁差不多做了三个月的光杆司令。虽然比较累,但他心里是充满期待的。他认为经济型酒店是一个朝阳行业,以前是,现在还是。即使由朝阳变成了夕阳,他也相信必定有大浪淘沙后的金子,而他即将要创办的酒店只要排在行业前5,就一定能活下来。
前5名几乎成了郑南雁的一面旗帜,他要为它而战。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度让一向看淡成败的郑南雁濒临崩溃。
3月15日,7天经济酒店的首家店在广州的北京西路落户。“7天”是郑南雁在股东大会上脱口而出为即将诞生的酒店取的名字。经验告诉他,简单易记的名字有利于他们的推广,而此后与之相配套的VI形象确实给过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大得有点夸张的蓝色的7字赫然印在酒店的黄色墙面上,不用说,远远看去就知是“7天”。
在强大的资金支持下,紧接着,郑南雁又迅速在天河区岗顶和海珠区的广州大道南开了两家店。郑南雁心想着在不久的将来肯定能收获胜利的战果,但万里长征刚迈出第一步时便遭到冷酷现实的痛击。新开的3家店每天敷不支出,入住率甚至低于40%.数字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郑南雁开始尝到了失眠的滋味,这是从未有过的焦虑,即使以前在携程完成不了既定的任务指标,他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那时的压力真的很大,因为很可能公司随时就要关门。关门的后果是,我自己投的钱损失了无所谓,但是对那帮被我骗来的人而言就惨啦。”
郑南雁的肩上似乎挑着千金重的担子,却又找不到释放压力的出口。那段时间的郑南雁度日如年。
一天,苦思冥想的郑南雁突然从柳传志创造联想的九字“真经”中找到灵感,那就是“搭班子、定战略、带队伍”。郑南雁心里坚信,“7天”的战略肯定没错,接下来自然就是团队建设问题。
7天的5大元老
任何公司核心竞争力的形成离不开核心成员的组建。门可罗雀的经营惨状让郑南雁痛定思痛,开始大力网罗“7天”真正需要的人才。
“7天”最初的核心成员只有郑南雁与同样是技术出身的师弟林粤舟,林粤舟负责酒店流程管理,但两个人的力量始终是薄弱的。2005年6月,李春田的加盟无疑给“7天”的营销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用郑南雁的话说,他们当时就像义和团一样,有种不怕死的劲头和冲动,正是这种冲劲扭转了“7天”的乾坤。
2005年8月,韩俏帆也加入了“7天”,“他是一个少见的理性客观的人,一开始就拿数据说话。”郑南雁如此评价这位会计出身的运营总监。
次年5月,黄骥加盟“7天”,负责项目开发。
虽然,包括郑南雁在内,5个人中没有一个人是酒店管理的科班出身,不过,“外行出赢家”,“7天”印证了这句话。这5个人就像“7天”的5驾飞奔的马车,快速推动着“7天”的成长。
2006年10月底,“7天”第18家分店开业的时候,“7天”的开房率已经达到95%,年均增长超过200%。目前为止,“7天”在行业里店数排名第3,房间数排名第4,已超出了当年预期的成绩。而这种成长仅在短短的三年间就完成了。
数字既是冷酷的,也是温暖的,郑南雁的失眠也因此不治而愈。
摸马桶的CEO
郑南雁有个习惯,每次去“7天”酒店,就是有意识地去摸摸厕所里的马桶,他只是想看看上面有没有灰。有一次,郑南雁带着自己的大学老师去参观“7天”,走进卫生间顺手就去摸马桶,摸完发现还是有灰尘,然后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却没有说话。这一细节被老师看在眼里,事后,这位老师这样评价郑南雁,“能够发现问题,同时又能忍得住不去责怪别人。”
看着喜欢笑又一脸平和的郑南雁,确实难以想像他发怒的样子。然而,温文尔雅的郑南雁却打造了一个个性强悍的“7天”。
“7天”选点开发方式有点特别。他们通常是先规划好一个城市的布店网点,然后以一种近乎疯狂扫荡的方式逐个攻破。也许,当你走在成都的大街上,会发现转眼间多了好几家“7天”,这并不算稀奇。
“7天”管理分店的模式则更奇怪,其他酒店是集权式管理,“7天”是放羊式管理,没有中间层,这样的最大好处就是节省了大量的人力资源。“羊毛从羊身上出,我们不想增加客人的住店成本。”因此,郑南雁在业内还有一个绰号就是“成本杀手”。
这一切都被风投公司看在眼里。当别的公司在为融资的事愁眉苦脸时,“7天”却有大财团主动找上门。2007年9月,“7天”继2006年的1000万美元后再次获得国际三大金融巨头美国华平投资集团、德意志银行、美林集团9500万美元融资。被问到有什么秘诀时,郑南雁笑道:“我不是什么融资高手,但始终坚信一点,就是只要公司做好,钱是永远不缺的。”
与3年前相比,今天的郑南雁对“7天”有信心多了,他认为,如果能一直保持现在这种认真做事的心态,就比较容易掌握自己的命运了。而以前,“7天”就像汪洋里的一只小船,也许一个浪打过来就永远的被淹没了。
不过,郑南雁还是感到有巨大的压力。“现在”车“是好”车“了,”船“是好”船“了,但怕开错了方向或者是看不到下面的冰山撞上去了。”郑南雁如此解读这种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