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多少“富二代”?据国际投资银行美林集团统计,大陆仅千万富翁就已接近24万,中国现有的300多万家民营企业中,家族企业占了80%以上。如果按正常传承,有资格成为百万乃至千万富翁的“富二代”们大有人在。
创业难守业更难,据美国布鲁克林家族企业学院研究,约有70%的家族企业未能传到下一代。88%未能传到第三代,只有3%的家族企业在第四代及以后还在经营。美国麦肯锡咨询公司的研究结果也差不多:所有家族企业中,只有15%的企业能延续三代以上。
为数众多的家族企业在完成了最初的原始资本积累后,正走向一个新的十字路口:两代人财富与权力的交接。“富二代”由于与创富者生活环境完全不同,尤其是创富者往往给予了他们远超社会常规的优越生活条件,易塑造出一代自我优越感极突出的孩子,这样的孩子的能力、魄力与见识足以担当继富重任吗?记者采访了几位还没有接过“帅印”的“富二代”,听听他们的故事。
“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
“在儿子的问题上我很失败。”谈起自己的孩子,声音洪亮的重庆三耳集团总裁聂赣如低沉了许多,聂总今年64岁,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耳集团是专门从事研究、生产、经营重庆火锅调料和巴渝特色佐料的民营企业。聂赣如很有创意,三耳有三个唯一:一个聚集火锅器皿和相关藏品1000余件的海内外仅有的火锅博物馆;一口号称“天下第一大缸”的直径3.28米、高2.88米的3吨酿造缸;一个直径达13.28米、可同时容纳66人进餐的火锅大桌。
这“三个唯一”都要靠钱养着,为何不把钱投在扩大规模上?记者疑问。“其实我不敢把企业规模做太大,担心做大了不好把握。前些年一心扑在企业,忽略了对孩子的管教。”聂总告诉记者:“大儿子吸毒,我们签了父子协议,吸毒永久取消继承权,不过大儿子很乖,知道不给我找麻烦,目前还在戒毒所,我去看过他两次,表现很好,我想开后门,延长他的戒毒时间。”聂总显得很痛心,“小儿子26岁,我的企业他不感兴趣,天天和白领阶层男男女女混,不愿读书,比较胆小。”闻此,记者约他的小儿子小聂见面。
小聂白净而俊秀,握手时发现他的手修长而细腻,估计很少做重活,和记者讲话,他因怯生,微微有些脸红。“你的学业怎样?在哪儿工作?”记者的问题有“查户口”的味道。“我没有上大学,也没有上班,有时候让跑跑腿,白天的时间大部分是休息,看看书,晚上出来交一些朋友。”“你爸爸都64岁了,你作为有继承权的唯一儿子,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不能动了,你如何接管企业?”小聂低下了头:“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看爸爸安排吧。”
“我还有个16岁的女儿,在学外语,性格很倔,能不能接班,很难说。我很赞成从自己的企业里培养接班人。”聂赣如说。
小聂代表着一部分家族企业后代,父母都忙于企业,忽略了对孩子的管教,加上用钱大方,很容易沾染不良习气。比起上辈,他们没有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的毅力,更缺乏生存危机,这些先天的不足成为了他们财富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首开先河,倡议设立“败家子基金”,股东子女“若是成器的,可以由董事会聘到正泰集团工作;若不成器,是败家子,我们原始股东会成立一个基金,请专家管理,由基金来养那些败家子。”目的就是防止正泰集团高管子女将来接替父辈经营正泰时,也按股份多少而不是按能力高低来排定“座次”,由此导致家族式管理而使正泰在儿孙手中败落。很多大企业的董事长不一定非把自己的位置传给儿子。宁愿把他养着,也不愿让他插手管理。
“我有自己的目标和爱好”
第一次见小石(化名),他穿白色运动衣,戴着眼镜,一个充满活力而彬彬有礼的男孩,在记者保证不透漏他的真实姓名之后,他接受了采访。令记者惊诧的是他的白衣服很洁净,便问:“你的衣服真白,谁帮你洗?”他说:“我自己呀,洗不下来就用消毒液。”
21岁的小石在北京大学上学,父亲46岁,全国人大代表,是一家水泥企业的总裁,总资产5亿多。两会期间,记者问及企业将来是否传给儿子,他说:“目前两个儿子都在上大学,大儿子学计算机,小儿子学环境保护,我充分尊重儿子们的选择。无论是谁接班,我关心的是企业要保持稳定发展。”
作为亿万富翁的儿子,在生活上总该有些排场吧。不过记者还真没看出排场的地方,小石的眼镜一条腿用透明胶布绑着,手机磨得露出了本色,估计是他父亲的淘汰品。
小石说:“我大学四年,同学并没有看出我是富家子弟,我填简历,在家庭成员一栏填的是:父亲,农民,安徽某某工厂(私营企业)工作。没有人注意我,我也不愿在这方面被注意。”
在生活方面,小石非常俭朴。据他的同学说,小石每月电话费不超过100元,生活费也不多,出门挤公共汽车,有一次太晚没车了,打车回学校,他还心疼了好久。“和同学比,我的消费属于中等偏下。习惯了嘛,总是舍不得花钱。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还非常穷,我老爸做企业吃过很多苦,现在能发展到这个规模,大家都很珍惜,勤俭惯了,即使有钱也不会乱花,我最怕人说我是纨绔子弟。”
“我弟弟在上海读大学,他学习很好,被保送上研究生。他比我还俭朴,每月生活费没有超过300元。你不相信?这和我们家的教育和传统有关。我家里的教育是,用在自己身上的钱尽量节省,对别人要大方。”有一个特殊情况,让小石“露富”了一回,上大三的时候,有个家境困难的同学生病,拿不出钱住院,小石一次拿出5000元给他,让同学大为吃惊。
“不管我爸怎样表态,我是长子,将来肯定是要帮助父亲的,他这一辈子吃尽了苦头,把企业做起来太不容易了。但是我有自己的目标和想法,我的专业是计算机,同时还选学了金融和营销,我没有考虑过也做水泥,将来怎么走,谁也无法预测。我的兴趣是做大型营销策划,希望将来建立一个大的营销平台。”
小石即将毕业,他父亲并没有让他回企业锻炼的意思。他做毕业论文同时,在一家润滑油企业做销售和策划。为了搞市场调研,他骑自行车满北京跑汽车修理厂和换油中心,“在这家润滑油企业学到很多东西,很有收获。我最需要的是积累实践经验。”小石说。
小石代表一部分家族企业的第二代的情况,子女并非没有出息,相反,品行和才艺都非常突出,只是有自己爱好的发展方向。记者想起了年过60的泉州寰球鞋服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永培,他有三个孩子,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他们都有自己的爱好,儿子学习国际金融,女儿一个画画,一个设计服装,都对企业管理没有兴趣;陈总的弟弟在香港做公务员,文化不相容。“做企业必须有激情,有激情才能成功,有成功就有乐趣。很多东西不能勉强,强行给他们,企业就会垮掉。我正在企业内部培养接班人。”陈永培认为。产权是家族的,但企业完全可另外培育自己的经营团队。
为接班做准备
大学一毕业,姐弟俩都听从父亲郑秀康的安排,回到康奈集团。27岁的儿子郑莱毅,瘦小的个子、带点学生味,他中学毕业去了英国莱斯特大学,学皮革的设计、生产与商务管理。现在,儿子担任集团副总裁,利用所学主管产品研发;30岁的女儿郑莱莉显得成熟与干练,清秀娴静中透着灵气,郑莱莉在天津财经学院读的是外贸会计,回企业工作8年来,担任过集团的行政管理、市场总监等工作,现在是集团副总裁和销售中心总经理和团委书记一肩挑。
郑秀康对孩子的培养很上心,孩子们上初中的时候就要求放假的时候到厂里来劳动。1998年,女儿郑莱莉大学毕业刚回康奈的时候,父亲安排她下车间剪鞋帮。拿着一个很大的夹子一天到晚地剪,手都磨出水泡了。一旁带的师傅都心疼了,向父亲求情,可父亲不同意换工种。“后来,我知道,通过剪鞋帮,可以了解鞋是怎么构成的。”郑莱莉说。儿子郑莱毅从英国回来后也是先放到车间里锻练。“只有肯吃苦才配当我的子女。”郑秀康说。
“将来儿子抓产品的研发,女儿抓市场开发。
我想,好在我目前年纪还不算太大,再带上他们几年,相信他们会成长为优秀的企业领导人。”郑秀康说。他对接班人的要求是:用浙商精神,把康奈这个民族企业发展下去,把康奈的品牌在国际市场打响。
康奈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家族企业,不仅郑秀康的儿女,还包括他的女婿和儿媳也都加入了康奈。这些家庭成员,各自独立负责康奈某部分的业务领域。家族企业具有决策灵活、沟通便捷、忠诚度高等优势。但是如果家族企业不能建立起现代化企业管理制度,就会给家族企业发展带来障碍,包括优秀人才的难引进、难留住等。对康奈集团来说,避免家族式的管理,建立一套规范的、符合企业实际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