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格曼:我们处在一个很Funny的时刻
克鲁格曼中国行的第一站是央视《对话》的现场,虽然坐了25个小时的飞机,克鲁格曼的表情略显疲惫,但是却不改这位诺奖学者的一贯风格。
“A funny thing happened to me this morning”——这是克鲁格曼在获知得奖那一天的一句话,用“Funny”这个词真的让人感觉非常的Funny,在很多个翻译的版本中,有的人翻译成很好玩,有趣的事,也有人翻译成搞笑的一件事情出现了。当《对话》的主持人陈伟鸿问克鲁格曼当时用Funny这个词描述什么样的获奖心情?
克鲁格曼:funny,可以说很有趣,也可以说很搞笑,都可以,或者说两者之间的也有可以,那么你知道当美国的喜剧演员总是每次节目开始的时候,都说有一个很Funny的事情要发生了,他们就开始讲笑话,我当时用喜剧演员的话来写这个博客,有点奇怪吧。
如果有人觉得,克鲁格曼在对待诺奖的心态上还带有美国式的funny,那么,他对待他所熟悉的经济领域,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陈伟鸿:在经济研究学者当中看到这样的指标,比如新房的开工率,可能有从一个侧面证明经济是否复苏,如果是您,您会把这样的指标加入考量体系里面吗?
克鲁格曼:没有哪个具体的指标。在过去有一些指标是被依赖的,目前我觉得,对不起,我还要用Funny这个词,我们现在所处特别的时刻,很有意思的时刻,原来那些老的规律不一定会奏效,发生作用,我们一定要非常密切的观察,不能凭经验。
美国经济最终会再度繁荣
克鲁格曼在央视《对话》现场,在与主持人陈伟鸿以及多位经济学家进行将近三个小时的对话以后,用这样的语言描述了世界经济在一年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态势。
克鲁格曼:一年以后的世界经济会比现在还糟糕一点点,不至于崩溃,但是会比现在还要糟糕一点点,我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是一年以后世界经济会比现在的状况还要差一点,失业率还要高一点,GDP可能稍微有些高一点,但是失业率会比现在还要高。
虽然克鲁格曼教授曾经预测亚洲金融危机和这次全球金融危机,但是很多人都希望他的这次预测不会成为现实,克鲁格曼教授自己也这么说。
克鲁格曼:我也希望不会成为现实,我也希望失灵,我也希望一年之后在喝香槟酒,都在庆祝,都在狂欢,都在说现在经济多么繁荣。
在谈到如果预测未来美国还会有什么样的办法出台时,克鲁格曼是这样说的。
克鲁格曼:如果有第二轮刺激方案的话会有更多的基础设施建设。是的,其实现在刺激方案也有一些对基础设施的投资,但是不够,我希望如果有新的刺激方案,我觉得应该投资得更多,比如现在是投资2500亿,我觉得应该是3000亿,甚至更多地投资基础设施,我觉得美联储现在已经动用了很多其它的手段,除了是利率之外,比如说它在买下美国的一些长期的国债,买下一些长期的债务,美联储会继续这么做的。我觉得什么需要做,美国政府就应该做什么,直到经济复苏,我说的不仅仅是停止下滑。
陈伟鸿:那你觉得民众的信心会得到进一步提升吗,失业率会不会得到一定的控制?
克鲁格曼:最终当然会,主要是看多久,两年以后?如果是两年之内能达到那种境界就不错,但如果是十年,像日本一样就糟糕了。我当然相信最终失业率会下降,人们的信心会恢复,最终肯定是这样的,最终美国的经济会再度繁荣,但关键是多久以后,这是最关键的。
这一届美国政府比较老实
大家都可以看到各界对于克鲁格曼教授的一个印象,有人说他特别像“皇帝的新装”当中那个孩子,只有他愿意来说出真相,所以他在自己选择博客这个阵地来说出他的研究真相。对于美国政府的评价,他是这样表达的。
克鲁格曼:我说我们不是总是想说一些好话的人,如果总是说一些好话,我不愿意这么做的。像《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他们有的时候不太高兴,我总是不太说很乐观的事情。但是的话,其实之前,我想说美国政府也不说真话,但是现在这一届美国政府比较老实,我是说比较诚实一些,现在美国经济政府的政策我仍然有些不赞同,但好一些。我个人的猜测就是说,在美国利率仍然是0,而且是接近0,而且要维持两年,因为美国两年经济都是处于萧条期间的。
克鲁格曼对美国前总统布什七千亿的救市计划,用了这样一句话来描述政府的举动的,那就是:美国七千亿的救市计划是拿现钞换垃圾。这是非常酷的一句话,克鲁格曼解释为什么会这么说。
克鲁格曼:布什政府他当时其实不是经济刺激方案,而是一种救市的方案,是救银行的方案,当时这个七千亿美元,当时是要用这些钱来救那些银行,那么在最初美国政府是希望买下所有这些银行的不良资产,比如不良的贷款,这样希望可以救这些银行,简直就是用钱买一些烂资产,坏资产,我当时就是这样说的,对整个经济来说有什么帮助呢?反而成本很高,不能帮助经济的发展,所以我当时这是现金化垃圾,我觉得很精确,但有点讽刺。
克鲁格曼教授觉得最初布什政府的计划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好的计划,或者说不是应对经济危机很好的方法。这个方案没有办法控制局面。后来人们知道没有这么简单,所以这一个救市计划才不成功。
在谈到对现任政府的看法时,克鲁格曼表示:“如果说这个政府做得让我高兴的事,我愿意对他进行赞赏。我其实是非常非常支持奥巴马政府所之前推出来那个预算,因为我觉得这是很积极的计划。另外,对于他们这周要推出来的计划我也会有一些赞赏之词,只要他们做得对,我也觉得是对的,你知道政府是有很多方案,我们作为经济学家的决策,就是应该指出你有哪儿做得不太好。”
与奥巴马总统吃饭的秘密
无论是在更早的克林顿政府时期还是在现在的奥巴马的政府时期,克鲁格曼教授都不是政府经济顾问委员会当中的成员,按常理来说,克鲁格曼的实力、名声,以及对两次经济危机预测的准确性,都足以让他入围经济顾问委员会,但是今年2月份奥巴马召集的经济复苏的委员会里面没有克鲁格曼,当《对话》主持人陈伟鸿问克鲁格曼:“是他们没找过您,还是您拒绝了,不愿意去?
克鲁格曼:我不愿意加入政府,所以你不要指望我会去做一些行政性的工作,因为我本人不太喜欢组织性,我觉得就我的个性来说,我的脾气来说,我做评论者,政府以外的评论家可能更合适一些。但我确实是政府意外的评论家,其实我在1982年,在里根政府期间我也是政府官员,我做过经济政策的事情,但那是26年前,26年前我是在政府干过,之后就没有了。
虽然拒绝在政府工作,但是克鲁格曼似乎并没有拒绝为政府工作,在他博客上可以看到一个很有明星感觉的内容,5月7号他告诉读者奥巴马请他到白宫吃饭了。
克鲁格曼:其实我之所以贴的这个帖子是因为当时人们都在议论,当时人们都说你怎么有关奥巴马请你去白宫吃饭的事情,你居然不宣传一下,我是说希望不要去报道,但是新闻都报道了,那么其实我是在一个星期之前,我在发帖子一个星期之前我就跟奥巴马吃过饭了,所以我不是故意宣传自己的人,我其实不希望让人们这么来关注我,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老是当封面人士,不像那些知名人士或者明星那样,我不喜欢这种生活的。
陈伟鸿:奥巴马总统请你到白宫吃饭,都吃什么,是豪华大餐,还是简单的几碟小菜?
克鲁格曼:很不错的,很不错的,而且白宫当时他们的菜场种出来的第一批菜我就吃上了。
然而当陈伟鸿再问克鲁格曼教授当天晚餐当中与奥巴马总统聊了一些什么,给了他一些什么建议时,克鲁格曼教授却不愿意多说了。
克鲁格曼:那些是不能对外透露的,不作记录,不对外透露,大家都知道我跟他吃饭,但是内容是保密的。是保密的,我就无话可说
中国将是首个复苏的国家
今天的世界可能对于中国都是寄予了很多期望,很多媒体发表了评论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声音,比如中国像当年亚洲危机一样,率先走出低迷。在这次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当中,中国可能会扮演同样的角色,那么在克鲁格曼教授的眼里这到底是不是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一件事?中国的经济是不是会率先走出低谷?
在央视《对话》现场克鲁格曼教授表示:“我想很可能中国的恢复会比世界其他地方更快一些,因为相对来讲从金融上来说,你们的银行没有遇到特别大的问题,而且你们的政府也有这种可以刺激经济的资源,所以你们的情况要好一些,所以是不是要问中国能不能成为一个发动机?我觉得不能,因为中国到目前为止还不是够大的,你们在整个世界经济当中份额还不是够大。这个还跟美国、跟欧洲不能比,所以不可能带动整个世界经济,但是你们确实有比较好的定位,能够成为这样一个国家,就是做的比世界上其它国家做得更好一些,也就是说成为世界第一个复苏的国家。”
陈伟鸿:教授先生在博客上有这样一句话:不可能由中国带动全球复苏,这是09年4月份来自教授博客上一句话,为什么会写下这句话,您的依据是什么?
克鲁格曼:其实主要讲的是规模的问题,主要是规模,按市场的价格来计算,中国的经济比日本的规模都小很多,市场价格计算你们的规模比日本小很多,日本经济的规模还不到美国的一半,所以即使中国经济本身在复苏,那也仅仅是世界经济的一部分而已,当然中国有13亿人口,但是你们占的世界经济的总量却是一个小的部分,这相当于是美国西部的经济总量一样,中国经济总量像美国的西部,美国的加州那么大的经济总量,所以怎么可能引领世界经济的复苏,引领世界经济走出经济衰退,中国就更不可能,中国本身经济强劲复苏能做出比较大的贡献,但不可能转变世界经济的局势。
克鲁格曼希望做个好牙医
《对话》栏目组在与克鲁格曼教授对话之前,找到了很多对克鲁格曼教授的描述,比如说明星教授、苛刻的经济政策的批判者,或者是经济界的莫扎特,在不同的时间段克鲁格曼分别展现出他的这些特色。那么,从克鲁格曼教授本人来说,更喜欢哪个称号,觉得哪一点是他最大的特色,而没有被大家发现的?
克鲁格曼:我只是一个尽力把工作做好的人,我只能这样去描述我自己,这不是一个口号,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好。麦凯恩有时候说,你应该做一个牙医,有用,但不会引起太多的争议。
做一个有用但不会引起过多争议的人,对于处在争议之中的克鲁格曼来说,更希望没有争议的生活。
克鲁格曼:你知道有的时候争议发生的话你也避免不了,但我认为我确实有用。让我最感到幸福、开心的就是,我们所进行的这些经济的讨论是有意义的,而不是说带有政治色彩的那种讨论,我们进行相对纯粹经济的讨论,也许十年以后,大家会觉得更加的愉快,我们所进行的讨论更加的愉快,比方不会像现在怎么避免灾难,而是谈怎么创造更多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