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申:沙漠掘“金”



  1994年的一天,内蒙古计划委员会干部吴子申和另5名同事组成扶贫工作队前往通辽市国家级贫困县奈曼旗调研。

  当车子开进内蒙古赤峰奈曼旗时,他们便遇上了沙尘暴。几分钟前还是晴空万里,瞬间便昏天黑地,风沙肆虐。吴子申费力地推开车门,却被狂风吹得无法站立。

  奈曼旗面积两百多平方公里,境内大部分是沙漠。工作组负责走访四个村庄,这是26岁的吴子申参加工作以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农民。这第一次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想不到当地竟是那样的贫穷。奈曼旗是当时国家级的贫困县,最困难的是一家六七口人只有两三条裤子!出门的时候轮换着穿。

  吴子申看着穷困潦倒的村民,内心非常酸楚。他很想改变这些,但又无能为力,似乎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9年后,吴子申带上千万资金一头扎进了大沙漠。

  “我开玩笑讲过,给多大的官、多少的钱也不去沙漠工作,打死都不去。”如今已身为永业集团董事长的吴子申告诉《中国新时代》。

  吴子申的企业不仅治理了50万亩沙漠,还在这个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不到一人的地方,建了一座涉外三星级的宾馆。2009年9月3日,永业集团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该集团在都市里无人知晓,但当地及周遭的农民却牢牢记住了永业集团和吴子申的名字。

  第一桶金

  儿时父母早亡,吴子申早早学会了坚强。1984年底,16岁的吴子申在内蒙古计委谋了一份打杂的工作,他年轻好学,任何的学习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处处用心努力,又处处低调做事,让吴子申颇受好评。1988年,内蒙古成立了专门管理国有资产的投资公司,年仅20岁吴子申竟被连续委任为多个国有企业的董事或董事长。

  吴子申酷爱音乐,他用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把吉它,业余时间还组织了一个颇受欢迎的乐队。原本以为人生就这样定格了,但是人的命运不是自己决定的,多年以后,吴子申才发现,一些看似偶然的事件,其实早就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自己的一生。

  当时机关给很多年轻人带薪培训进修的机会,吴子申也算赶上了好时候。“先上中专,两年半后又上了大专,然后又读了本科,回来之后正好是国家机构改革,当时建立了一个投资公司,我们就去筹备这个公司。”吴子申说。

  90年代初,恰巧是中国市场经济大潮风起云涌的时候,在这样大背景下,吴子申的经济头脑开始活跃起来。当时,曾有一担白糖生意,能让吴子申和朋友赚到差价,如果成功,每人大概能分到1.5万块钱。交易的前一天晚上,吴子申和朋友们兴奋得睡不着觉,但第二天交易时,对方提出规格不对,吴子申他们的发财美梦因而瞬间破灭。

  失败的吴子申并没有停止追逐市场经济的脚步,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一夜暴富的梦想曾让很多人心潮涌动,吴子申与朋友合伙代理经销快译通、商务通、名人掌上电脑等,算是搭上了快速创富的列车。

  2001年,一发不可收拾的吴子申辞职下海,下海后一出手便非同凡响——在售后服务方面大做文章。许多经销商都觉得售后服务麻烦,吴子申却觉得这里面大有商机。这源于他在销售时用心建立起了顾客数据库(在计委管理档案养成的习惯),当手里积累了成千上万个顾客数据时,他就雇来两个员工给顾客打电话:“××先生,您的PDA该换电池了,别丢资料。”于是顾客每两个月来换一次电池。这项看似简单的服务一年竟然给他带来近20万元的收益!这让他看到了服务的价值,并萌生了一定要建立一个能为他人带来价值的服务体系的梦想。就这样,吴子申的财富不断提升。

  大漠“疯子”

  “阿拉善”系蒙古语,意为五彩斑斓的地方。碧空、黄沙、500多个湖泊星罗棋布。这里被称为中国“秘境”,也是我国沙尘暴源地之一。目前的敖伦布拉格镇,位于阿拉善的阿左旗东北部,由沙漠、沼湖、丘陵、戈壁滩、平原组成。全镇4789平方公里只有4000多人,每平方公里只有一个人。

  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在1984年曾预言,未来第六次产业革命的核心地点不是在城市,而是在农村。吴子申被此语言深深吸引。钱学森的沙草产业理论认为,占中国25%土地面积的沙漠里至少蕴藏着几千上万亿的产值,应该因地制宜,搞多用光、少用水的高效农业,才能让沙漠变绿洲。

  吴子申为梭梭木(可防风固沙的植物,其根部有一个肉苁蓉)算了一笔账:每亩投入不到1000元,产量可高达4000斤,每亩可有3.2万元的收益。市场目前有2万吨的需求,而产能只有300吨,一棵苁蓉在机场可卖1000多块钱,目前,一亩地可产300公斤左右的肉苁蓉,每公斤100块,一亩地3万乘以50万,肉苁蓉的经济价值可以达到150多亿元。

  “这就是钱老的沙草产业理论,沙里真的有黄金。”吴子申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随即他雇佣当地人,从几百亩开始种到了几千亩、上万亩。

  永业的科研专家还建议吴子申进行苦参碱的提炼加工。苦参碱对癌、乙肝有明显疗效。2吨原料制成的针剂价值1亿元;苦参碱也是运用广泛的日化原料。无疑,这是个极为诱人的项目。过去该项目只是停留在学术层面,吴子申决心“吃螃蟹”,将之产业化。

  1998年,为了寻找最好的苦豆子原料基地,吴子申一行人驾着越野车四处奔波,最后来到了距离呼和浩特约600公里的阿拉善盟敖伦布拉格镇。当时接待吴子申的是阿拉善盟阿左旗人大主任月·特木其勒图。月·特木其勒图向吴子申一行人介绍了梭梭木、苦豆子、白刺等沙生植物,又带他们去看了当地独有的旅游资源——沙漠秘境中的人根峰、大峡谷,当时吴子申一言未发。后来的3年中,他带领专家、学者无数次地踏上这片荒凉的沙漠。

  2001年12月22日,吴子申怀揣2000万的全部家底来到阿拉善。为此亲友们管他叫“疯子”,甚至有人怀疑他大脑真的出了问题。

  吴子申在当地圈下50万亩沙漠荒地,计划每100亩沙地雇一户牧民,外圈种树,内圈种草、放羊和骆驼,种苦豆子、梭梭木,最后形成循环经济。这样既可防风固沙,农牧民每年又可获20万元以上的收益。他想最终把敖伦布拉格建成美国西部那样的小镇——高度现代化、风光秀丽、人人安居乐业。

  2003年,吴子申注册了永业公司,同时成立了敕勒川文化有限公司,专做旅游。之后他开始造势,不停地请农业专家、科研专家、作家艺术家、政府官员组团到敖伦布拉格考察,向这片土地注入现代文明基因,同时集思广益,解决公司的运作问题。

  同年,政府官员刚到当地就遇到了麻烦。吴子申安排来访者住在敖伦布拉格最好的新隆酒店,结果吃没吃好,喝没喝好,别说洗澡,连喝水都成问题。

  与此同时,三年过去50万亩沙地几乎颗粒无收!2004年4月,吴子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决定:再投2000万,原本打算先建招待所,“弄个落脚的地方,”后来却越做越大,“弄成了现在的三星级‘敖伦布拉格酒店’。”朋友听说吴子申要在沙漠里建三星级酒店,惊呼“这人已经疯了”!

  建酒店的同时,苦参碱厂也开始动工,可噩梦瞬间就来了:50万亩沙地仅平整沟沟坎坎就花了150万元,建酒店、修路又耗资1000多万。

  眼看资金越来越紧,“屋漏偏逢连阴雨“,50万亩沙地的生物链也断了:骆驼快死光了,种植园成了老鼠的天堂,原有的梭梭木根部已不再长肉苁蓉,新栽的梭梭木长势更是不旺。牧民再做下去,不但于事无补,还得开工钱,因而梭梭木的移植只好停工。这样一来,50万亩种植园就此撂荒了。

  祸不单行。2004年4月,全国开始宏观调控,之前银行承诺的2000万元贷款烟消云散。一夜之间,公司陷入最可怕的境地:资金链断了!吴子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头脑发热,贪大求洋,又搞宾馆又搞旅游什么的,想搞大集团,咔嚓,没钱了!上门讨债的一天好几十人,你成了一个‘骗子’。一大摊子事儿瘫在那儿了。吴子申心有余悸地回忆说。

  2004年秋,宾馆的建筑商上门讨债,见到苦苦熬着的吴子申,没说几句话心就软了,“吴子申比我还惨!总得让人家渡过难关吧。”结果,对方反而借给他20万,还说:“他有未来,我得帮他。”

  春天来了

  就在吴子申走投无路之际,“生命素”的出现使他绝处逢生。

  “生命素”项目是永业集团的一个科研项目。由于很多农民并不清楚该怎样科学施肥,结果常常超量使用化肥,造成大量浪费,并导致植物缺乏营养。“生命素”可以起到解磷解钾,降解活化的作用。有了“生命素”,沙地活了,那个沙漠里产值上百亿的梦想近了,也给吴子申带来新的生机。目前,永业“生命素”在200多个县的销售网点已达6000多个,还在向全国范围扩张。

  2005年夏,吴子申得知商务通创始人之一孙陶然将路过呼和浩特,便约见孙陶然。两人促膝长谈后,孙陶然欣然加盟永业集团,并担任集团副董事长。不久,国内十大营销策划专家之一、名人掌上电脑前总经理赵强,也加盟出任集团常务副总裁。

  2008年4月,永业集团旗下的永业农丰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在美国纳斯达克OTCBB成功上市,融得近3000万美元资金。

  2008年9月17日,雷曼兄弟在华尔街的暴风雨中轰然坍塌的当天,永业农丰却再次融资935万美元;2009年5月,永业农丰再获近100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2009年9月3日,永业农丰已正式转板纳斯达克)。

  “三次融资成功,靠的是产品的卓越品质和团队的出色表现。永业农丰所处的行业涉及食品安全和农业增产、增收,符合中国的大政方针,也是世界资本市场最青睐的行业。”吴子申似乎对这次的逆风飞扬早已成竹在胸。

  对于未来的构想,吴子申似乎并没有宏伟的憧憬,只是淡淡地说:“做好每一天的工作,因为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记者手记:

  约访吴子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之前与吴子申在某晚会上偶遇,我们相约择日再聊,之后联系采访的过程一波三折。早就听说联系吴子申需要有很大的耐性,有时一条信息可能会在几天后他才看到。过程虽然坎坷,但用吴子申的话来说“过程比结果重要”。

  其实,吴子申并不善于应对媒体。吴子申说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人,只是在专心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对于外界给予的一切称谓,比如“企业家、成功人士等”,他觉得不那么恰当,塌实地做事,并做好、做专才是最重要的。

  吴子申一直反复重复一句话是“一将功成万古枯”,他说,在看任何拥有无限光环及名誉的成功人士时,都不要只看他们光环的表面,其背后的艰辛与困苦不可不看。吴子申认为,没有一个企业家可以靠自己成功,站在他们背后的是一群人。

  在采访的过程中,吴子申的语言相当简短,甚至到了惜字如金的程度。有时候,他只说半句,后半句得让你来猜。而且他的思维是跳跃式的,你常会被表面看好象连接不上的语意所迷惑。

  在吴子申身边的朋友中,真正能够理解他的人连一半都不到。奇怪的是,他居然能够团结数百人跟随自己奋斗,且都无怨无悔。他不善表达,更没有煽动性,但他是一个个讲情谊的人,和人打交道总怕别人吃亏,时刻小心翼翼地琢磨着别人的利益。对待他的商业合作伙伴、公司员工、周围的朋友,都是如此。

  有时,他乘飞机从一座城市赶往另一座城市,只是为了出席一个普通员工的婚礼。上班路上特地绕路是为了替一个朋友买药。除了在办公室,他和同事相处,看不出他是老总,倒象是一帮弟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访问后,与吴子申共进午餐。席间,吴子申让服务员拿来2瓶啤酒,笑言“无酒不成席”。因为肝不好,吴子申被嘱不能饮酒,但他还是喝了一杯啤酒。

  40来岁的吴子申称自己没有什么爱好,适当地喝点酒,也算给自己找个活着的理由,说完这话,他像孩子般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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