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锡培坐在车后座上,一边摆弄耳机,一边回答美女记者提问——做LP(Limited Partnership)过程中,如何选择GP(General partner)?
西直门堵车,他朝车窗外望望,摇头。卫生部一位司长约了3点在部里等,4点蒋才从北大百年讲堂论坛抽身,头出门还被人拉着合影,一边塞上耳机用家乡话歉意连连,一边微笑直视镜头。
这是蒋来京第二天,4月16日下午。
此前一天,下午,海淀西翠路腾格里塔拉饭店,发布《远东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晚上,与成思危、Setty Pendakur、孙晓华、保育钧、尹援平等在二楼包间餐叙。
然后是,拜访、餐叙、演讲、接受采访……
蒋锡培,2008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2008年福布斯富豪榜第144位,身家25亿。
“一说接班,我大儿子摇头,他不干。”蒋锡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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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7日,晚7点,北京万柳派顿酒店地下一层大宴会厅,蒋锡培与北大《财经》班记者聚餐。
“黄光裕最初被盯上还是在股市,低价买进,几十个涨停卖出。这还不查?一查带出别的事,新账旧账就一起算了。”17日当天,媒体披露,黄案再牵两高官被免。“这个事情,值得企业家反思。”
“宗庆后与黄光裕性质不一样,媒体曾曝出来,宗庆后偷漏个人所得税2亿多,补交就行了。当地政府就比较宽容,娃哈哈销售额近500亿,也是维护了这个企业,还有那么多职工就业。”
“朱新礼这个事,可能就有点值得探讨,他个人辛辛苦苦把企业做起来,又是饮料这么个行业。”
……
“对政府来讲,企业就是孩子。需要呵护,犯了错,该管也要管。”
蒋锡培与马云、牛根生、朱新礼、江南春、郭广昌、李东生、虞峰等一起,同为长江商学院2006中国企业CEO课程班同学。
“我们这些人在一起,会聊聊热点、重大投资、决策等等,也会讨论对形势的看法,有的说我们要练好内功,有的说我们要收缩投资。有时候也聊我们同学之间,看看有没有重组整合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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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最大愿望就是能吃一顿饱饭。那时,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吃饭,都是我们几个孩子先吃,等我们吃饱了,父母再吃我们剩下的。”
1963年4月29日,蒋锡培出生于江苏宜兴。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1990年2月,蒋锡培与28名亲朋好友,创办范道电工塑料厂(远东集团前身)。2008年,远东控股集团营业收入109亿元。蒋被称为“电缆大王”。
2007年5月17日,远东出资8296万元,定向资助8296万残疾人就业培训,为国内首家最大规模非公募性慈善基金会。
“我父母80多岁了,他们还在尽量帮助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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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钱都花光了,我们兄弟几个的钱也花完了。我夫人跟我讲,你明天出差的话,家里还有两头猪,干脆就卖了吧。”
“浙江许多关卡,查到以后要罚款。我们大货车先停在1公里外,那时候没有手机,等我们查看回来,五六个人堵在车那,要求我们把一车电缆卸下来,搬到他仓库。当时那种感觉,想想,哎呀,完了。一车20多万块钱呢。”
“有一天跑到半路上,差点命都送掉。浙江那边的路,不像现在有隧道,跑到台州有好多山,我们车子路上要换好多轮胎。有一次前轮胎破了,相差一秒钟、两秒钟,人都找不着了,车子向外仰着,路上找不到电话打。”
“原来跑趟浙江一天一夜,最多两天一夜到家。那次三天两夜,轮胎破了要修,修了20来次。家里焦急的心情和自己路上的艰苦……”
“现在想想那个,我还保持着节俭。创业时我结婚的沙发,在公司里坐了11年,现在不行了,一屁股坐下去要坐到地板上了。”
“请朋友、有重要事情,一定是最好的宾馆、最好的饭店,这个毫无疑问,这个面子还是要的。我自己出差,二星、三星酒店,没有关系,只要安全、卫生就可以了,自己吃点稀饭就行。这个传统还是保持得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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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创办初期,在当时环境下,私企在贷款、营销、用人等各方面受到制约。
1992年初,蒋锡培将私营企业改制为乡办集体企业,一顶“红帽子”,让其从银行贷款、职工福利到税收,都可以得到政策支持,为企业赢得了当时极为可贵的发展环境。
1995年,乡办集体企业在运行中出现产权不明晰、职责不明确等弊端,蒋锡培采取定额认购与自愿认购方式,将企业改造为股份合作制,包括蒋本人在内,90%员工持有95%股份,企业活力被激发。
随着生产能力扩大,市场、资金问题又成为制约“瓶颈”,当时国内正进行大规模城乡电网改造,市场控制在居于垄断地位的大型国有电力企业手中。思虑再三,蒋锡培想到拉几个国有大电力企业做股东。为此,他进行了长达半年的游说,前后数十次进京。
1997年4月,华能集团等4大国企与远东签约,远东将一部分股权转让给四大国有企业,企业由股份制改为混合所有制。与国有电力巨头联姻,使远东站在了巨人肩上,给远东发展创造了广阔市场空间。
2002年,蒋锡培开始回购国有和集体股权,改组远东,完善法人治理结构,将其彻底改造成规范民营股份制企业。
“当时就是想什么方式更有利于企业发展壮大,就怎么去做,并没有其他考虑,就有了这样一个4次改制。”
“有很多事情,就是顺势而为,不能逆势强求。任何时候变革要维护好所有当事方利益,维护好所有相关利益人利益,包括政府、股东。”谈及这四次改制四次飞跃,蒋锡培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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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乡里游说回乡办厂,到后来企业主动解决2000多名残疾员工就业,蒋锡培政商关系相处融洽。
“我跟公司人讲,别看咱现在大了,可就是乡干部来,你一样要给我好好接待,人家也代表着一级政府。”
“关系好是有原则的好,不是无原则的。我送你几百万,你帮我批个项目?绝对不干,我不想害你,我也不想害自己,我宁可发展慢一点。”
“王石说从来不行贿,这我相信。起码在他这个层面,他不会。”
“我们公司1000个销售经理,特别是医药上,医生要开处方,你不给回扣他给你开吗?这好像是公开的秘密。但公司层面坚决不支付这样一分钱。如果真正你个人为了业绩没有办法,一定要的话,好,我们不主张。如果你做,你负法律责任。为了不害人家,这种事情某种程度上就是你两个人的事情了。它不像公司行为,至少经办人知道、公司总监知道、总经理知道,少说应该四五个人,哪一天其中一个一不高兴,捅出去了。公司坚决不干。”
“万一有个别的,我们也告诫他,你做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让老婆知道,老婆知道不举报也是罪过,你即使送点礼,也不要送给对方的老婆,等于把他老婆也害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要把风险最大限度控制在最小范围。”
“远东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一个人为这件事情抓进去了,近20年,这么多销售量,这么多销售经理,而且又在竞争激烈的行业里面。”
“远东绝对不会在企业层面做这种事。我们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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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与蒋锡培一起创业的28个人,除了退休的,如今都还在公司。
“大哥2006年退休了,公司规定60退休;姐姐退休了,姐夫今年刚退,不做高级副总裁了,还担任监事长,没完全退;二哥在公司,一个一般管理人员;三哥是公司一个营销经理;妹妹妹夫也是在公司里面。”
“开始创业的时候,也只能是亲戚、朋友,如果他们不帮你,你请别人,别人也不知道你企业咋样,他不会来。但好了以后,来的人肯定就多了。所以,家族企业还是公众公司,他有一个变化过程,无可厚非。有的家族企业即使倒闭了,也不能怪这个。”
远东现在领导班子成员中,有8人具有海外创业或学习经历,非家族成员已超过半数。
“只要家人依归办事,站好位、不缺位、不越位,以公司利益为重,别人进来不会有顾虑。”
“远东决策流程,开放程度民营企业里少有,就怕你不发表意见,你最激烈的表达我都接受。”
“高管几乎都有股份,公司626有股份,占总人数的13%,我占48%。”
“远东人员流动性只有3%,非正常离职(合同没到期,他找个理由不来了)只有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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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富二代接班,蒋锡培说自己没多考虑。
“大儿子23,在美国读金融学研究生,本科在南京大学读经济学。二儿子今年大二,也在南大,学经济贸易。”
“也和他们说过接班的事,问他们什么打算,他们没有一点想法要接我的班,就希望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也许他们自己想创业。”
“大儿子跟我说,真不希望父母这么辛苦。如果他做企业的话,就想把我现在的远东控股收购掉。他觉得我太辛苦。”
蒋锡培的夫人陈晓芬,也是其创业伙伴,起初担任会计,后来担任远东资金管理部副部长。
“俩儿子对我有点敬畏,跟我爱人沟通比和我多得多。”
“对儿子,我只希望他们做一个好人,一个有抱负、有作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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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锡培如今不仅是成功企业家,也是知名投资人,投资企业有20多家。
从收购三普药业(600869),投资无锡尚德,到投资高燃、张小纬等“80后”,再到2006年试水私募股权投资,2007年入股世华联合、中科远东,蒋锡培已经确立“主业+基金”发展战略。
“投的规模大的两三亿,小的100万也有,小项目不排除有拍脑袋的。”
“偶然的一些机会,认识了高燃等一些年轻人,他们确实有抱负,确实也很勤奋、够聪明,我们认为他们选择的项目也是不错的。”
蒋锡培偏爱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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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没有激情做不好的,你说什么时候我懈怠了,我没有。”
“这么多年来,无论我到哪里出差,无论多远,我都会在晚上睡觉前给我太太打个电话。”
“依归办事、诚信做人、和气生财。这些年我坚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