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26日,上海,在巨人网络集团的一个会议室里,史玉柱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白色运动服,看到记者,大幅度地微笑,点头。
身材高瘦,头皮刚露出一点青茬,手里的烟没有断过。他烟抽不到三分之二,就掐掉,再来一支。中途,他指了指正抽的kent香烟说,便宜,9块钱一盒。刻有他名字的小紫砂壶也一直放在他手边,不时拿起来,喝几口。
他有问必答,说话带点口音,习惯用“啥”来代替“什么”。有时候会挥舞一下双臂,能拢得住气场。遇到感兴趣的问题,他语速加快,显得有点着急,有人试图插话,他会阻止,“让我说完”。
“我们知识分子”
关于身份问题,史玉柱在多个场合,说话用“我们知识分子”来开头。
记者问他,定位自己更多的是生意人还是知识分子,并努力让他相信,生意人是个中性词。
他不信,一推桌子,“你当我不知道,知识分子是褒义词,生意人是贬义词嘛”。他还举了马云做例子,说自己没比马云他们多一点生意人的色彩,“你把他往好的里面画,我也应该被画进去”。
史玉柱认为自己是知识分子的最大标志是学历。他读过本科,也读过研究生。大学本科读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但是有了自学能力,“知识分子自学能力强”。
在史玉柱看来,自己不善于与人交往,也是知识分子的一个特性。
知识分子这个称号,确实授予过史玉柱。
1993年6月,珠海市召开的第二届科技进步特殊贡献重奖大会上,史玉柱是特等奖的首席获奖者,成为珠海第二批重奖的知识分子。
最爱“收礼只收脑白金”
史玉柱否认了自己是商业怪才的说法。他认为自己走的是正路,注重消费者的感受,做事突破常规,但是遵守的是商业法则。
他喜欢援引的例子就是脑白金的成功,他怎么用50万打开市场,怎么和农村老太太聊天,得出了脑白金的经营策略。他说自己吃脑白金十年,如今依然坚持。
史玉柱至今最爱的广告还是,收礼只收脑白金,“简单有效”。他在网游英雄时代里的名字叫,“收礼只收脑白金”。
对于网游,他采取的是和脑白金一样的策略。现在,史玉柱一天至少有10个小时在征途里做客服,在游戏里来回跑动看玩家玩游戏,玩家看不到他。玩家一抱怨,他就跑过去问怎么回事。
史玉柱说,在游戏里隐身看着别人玩,很有意思。
他尽一切可能地去迎合消费者。在即将推出的下一个游戏里,史玉柱把游戏的背景设置为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时代。
整个故事讲的是,2060年中国成为世界强国,14名热血青年通过时光穿梭回到1855年,把科技带到民间。1860年中国百姓驾驶着航空母舰和八国联军作战。
他毫不隐讳地说,设置这个背景是为了迎合玩家,“年轻人有打鬼子这样的一个需求,砍日本鬼子会很开心”。
“大家对我是信任的”
对于媒体,史玉柱提起来就是一言难尽的口气。他已经多次说过,以后再也不接受采访了。但是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会再出来。他接受媒体采访时,有一桌子巨人网络的宣传人员陪着他。
巨人网络的总裁刘伟认为,史玉柱之所以成了媒体的靶子,和他个人有关。说话直接,不经过包装,不懂得掩饰。
史玉柱点头,拉家常一样地举例子。他说,你看马云就不说自己是赚钱的,而是说扶植中小企业,他比我会包装。
刘伟在旁边提示他,跟记者这样说不太妥当。史玉柱上身往桌子上一趴,看着刘伟,像做错事情一样嘿嘿乐起来。经常在史玉柱回答问题之后,刘伟再提示记者,这是商业秘密,不能写。
史玉柱似乎很少用商业外的场景来形容自己的人生感受。问到他最信任的情感,他很迷惑,说“这个问题太抽象”。
对于跟了自己多年的团队,他提起来充满感情,说大家磨合时间比较长,“大家对我是信任的”。
经历了巨人大厦资金危机,耳边充斥着人们对脑白金的诟病,又面对着一些网友对《征途》网游的批判,史玉柱现在谈的更多的是学习。
史玉柱爱读太平天国和毛选,最喜欢毛选的一句话是,要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实践相结合。
新京报:你说自己是一个骨灰级的网游玩家?
史玉柱(以下简称“史”):我喜欢玩网游。有的企业老板喜欢骑马,有的喜欢打球,我的爱好就是玩网游,因为我是软件工程师出身。
编程序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靠玩游戏休息,我那时就形成了玩网游的习惯。
新京报:你跨入网游行业也和自己的这个经历有关吗?
史:算是一种回归吧,我原来就是IT行业的,现在又回来了。说起做网游,其实是我自己在玩的时候,看到很多网游只要稍微改一下就会很好。但是我的建议没有人听,那我只好自己来做了。
新京报:有人说你的网游是“脑白金式”的网游,是这样吗?
史:不是。其实我们网游的销售队伍和脑白金的销售完全是两个队伍。但是做保健品和做网游,确实有共同点。
我总结了一个战略,要做好保健品,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是有效,第二是这种有效能被消费者感知到,他愿意去告诉别人,只有被消费者感知到才能做大。
这两个是基础。
骗子产品坚决不能做,要开发一个中国历史上最成功的保健品,只需要500万。一个骗子产品审批也要20万,既然要开发,那何不干脆做个最好的?
网游和保健品一样,第一个原则是好玩,一定要最好玩。第二个原则是,这个好玩被玩家感觉到,而且主动告诉别人好玩。
新京报:你觉得《征途》游戏成功在什么地方?
史:最成功的地方是我以玩家为标准,我们迎合玩家,我在迎合玩家方面做得最彻底。
新京报:看到《南方周末》对《征途》游戏的报道了吗?(注:文章通过一个曾经沉迷于《征途》中的女网友的视角,对《征途》游戏内外弥漫的暴力与控制、金钱与人性景观,作了报道)
史:没有,我从来不看。
新京报:为什么不看呢?
史:对我的玩家没有影响,我的玩家不看报纸不看电视,他们只信朋友说。就像我的脑白金一样,已经做了十年了。媒体一直骂,没有用。这么骂还是一年一年地创新高,消费者吃了有效之后,他会告诉别人。
网游也一样。去年,一家媒体报道了某个协会要求禁止《征途》游戏。那一周,《征途》的玩家增加了10万,这10万人是看报纸之后好奇的人。而真正的玩家未受一点影响。
同样的,游戏的在线人数和媒体的报道没有关系。受媒体报道这么多年,跨入网游行业我突然解脱了。因为媒体对我们的消费者,对玩家影响力几乎是零。
新京报:你觉得媒体报道不会造成对你的困扰?
史:可能会对我个人有影响,但是对我们的产品没有影响。我们也和政府沟通过,媒体报道也不会影响到政府。
网游行业的问题是一直存在的。我们的网游经过政府审批,定期有人查的。国务院会议上定义是大力发展民族网游,政府强调的是法制,它不会因为你媒体就会怎么样。
“模式有问题不应由我承担”
新京报:现在《征途》游戏被认为充满了对金钱的崇拜,在游戏里,有钱就是老大?
史:首先我要说,这个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是商业模式的问题。免费网游,靠卖道具赚钱,是韩国人发明的。
新京报:但是据说你在调动玩家的这种情绪方面做得最到位?
史:发挥到极致的是热血传奇,他们玩家的人均消费远远超过我们。
我再强调一下,这是一个商业模式的问题,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问题。因为免费网游现在已经成了行业主流。从2007年开始,传统的游戏没有成功一款。中国现在已经进入了网游的免费模式年代。
花钱买道具,就是一个商业模式,也许它确实存在问题,但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承担。
如果真要怪罪,那只能怪罪韩国人。
新京报:很多人强调在这款游戏里,不花钱买道具的非人民币玩家很受气?破坏了游戏的平衡性?
史:按照这种说法,那我们的游戏里非人民币玩家应该是最少的。但是,实际情况是,我们的游戏里免费玩家是最多的,是惟一一款免费玩家超过100万人的游戏。
这怎么解释呢?这说明我们在消费领域和非消费领域是处理得最好的,我们注重了平衡性。
新京报:但是买了高级装备的人民币玩家,在游戏里似乎无所不能。
史:不。在游戏里,可以这么说,有三分之一的场合,装备是起很大作用的。但是,在三分之二的场合,装备并不起决定作用。
比如说,我们在游戏里设置了智力答题升级,问玩家,交通信号灯最上面的是红灯还是绿灯,这和装备没有关系,你会答就是会答。
在保护非人民币玩家方面,我们是做得最好的,花了很大的精力去做一个100万的题库。我觉得我做了很多改进性的东西,但是没有人看到。
(媒体报道)对我的玩家没有影响,我的玩家不看报纸不看电视,他们只信朋友说。就像我的脑白金一样,已经做了十年了。媒体一直骂,没有用,这么骂还是一年一年地创新高。
关于暴力的问题,我有两句话要讲。首先,我觉得大家混淆了现实中杀人和游戏杀人的概念。这完全是两码事。
在现实中杀人,你丢了啥?你丢了命。在游戏中杀人,你丢了啥?你啥都没丢。你没有任何损失,比在现实中别人骂你一句还要轻。
我曾经是一个失败者,中国人骨子里是成者王败者寇。做了希望小学,我也不敢说,说了之后媒体会骂我。投资华夏银行我赚钱,也是我的错。找不出其他的毛病,就说我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