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中国市场的‘开国元勋’离职,接着几位副总裁先后被解聘。一段群龙无首的混乱日子过后,总部派来的新领导开展大刀阔斧的‘清洗’运动,德国管理团队接替本土经理人担任要职。”刚从欧洲第一、全球第四大建材超市欧倍德(OBI)中国公司离职的甄先生向记者描述。
手术式的剧烈变革,换来的却是业绩大幅下滑。与此同时,离职人员频频招集媒体“爆料”,一时间传言四起。欧倍德正在遭遇到进入中国之后前所未有的挑战。
8月24日晚上,欧倍德全球CEO意大利人吉傲迪飞抵上海,紧急召集欧倍德中国区高管“救火”。全球CEO将给中国区带来哪些措施,欧倍德官方仍语焉不详。但据内部人透露,欧倍德进入中国7年以来的中国管理层将可能全部离开。
谁动了我的位置?
甄先生此前的正式职务,是欧倍德中国区管理系统有限公司华东采购部的高级经理。
华东采购部,是这家跨国建材连锁超市的核心业务部门。但在今年的4月19日,这个部门却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与欧倍德有业务来往的所有供应商,当日都收到一纸来自OBI中国区总部的传真,传真的内容是宣布欧倍德华东采购部的10多名员工已经“集体离职”,并通知供应商做好业务交接的工作。
“当天下午,我们的电脑、办公用具、电话、邮箱都被通知停用,顷刻间完全失去了工作环境。解职的表面原因是说我们‘怠工’,其实是因为我们几个都是前任领导的旧部。”
“前任领导”,指的是前欧倍德进入中国的“开国元勋”,前中国区总裁李凤江。从1998年欧倍德以管理咨询公司名义进入中国,到2000年的第一家无锡店正式开业,直到后来的“十年百店计划”、与海尔成立欧海家具合资公司等,几乎所有的重大战略决策,李凤江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也正因为如此,李凤江进入欧倍德全球最高决策机构,成为7位执委会成员之一。并成为跨国公司中职位最高的中国本土经理人之一,一度风光无限。
但在今年3月,风云突变。欧倍德公司在事先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宣布,“出于个人原因,欧倍德中国总裁李凤江博士向公司的执委会请辞,并于2004年3月5日离开OBI集团。公司感谢李凤江博士在欧倍德中国业务开创阶段所做出的贡献。”
李凤江离职的真相如何,记者通过欧倍德公司官方渠道并未得到更多的消息。不过据知情人士猜测,李离职的真正原因,在于德国总部已经感觉到了中国区“管理失控”的危险。虽然他管业绩辉煌,但“功高震主”,作为一名强势领导,他培养了一批欧倍德的业务骨干,并在近几年积极推动合资公司在国内上市。
另外有消息称,在今年3月欧倍德全球执委会召开之前,有中国区的高管人员向全球CEO打报告,认为欧倍德中国区“管理混乱”。
在李凤江被解职的同时,欧倍德全球最高决策机构执委会宣布任命德国人小毛斯(Markus Maus)为中国的首席运营官,一场高层人事的连环变动随之而来。时至今日,欧倍德中国区的李凤江时期的副总裁级别高管人员已经有一半离职。与此同时,小毛斯带来的十几名德国管理团队“空降”中国,取代原来的高管人员占据重要管理职位。
更让人费解的是,7月15日,小毛斯在担任中国区COO四个月之后,突然又调离了中国。“小毛斯也只是总部事先安排好的过渡人物。”有员工如此推测。
“逆本土化”,跨国公司新动向?
英文中有一个成语,“像海狸鼠一样勤快”。
在位于上海普陀区的欧倍德中国总部,矗立着醒目的海狸鼠作为标志,这也是OBI公司的“标准吉祥物”。
喜爱群居的海狸鼠爱家、尽责、养育子女,乐此不疲地建造和修缮自己的家园,向人们传递了真实、独立、团结和融于自然,追求基业常青而不是短期行为的价值观——欧倍德如是解释“海狸鼠文化”——海狸鼠的工作方式是每个人都对自己发号施令,每只海狸鼠面对自己命运时,都有很大的自主性,自己决定工作应如何进行。但是,频繁的人事震荡已经使得“海狸鼠”开始在中国“蛰伏”。
欧倍德在中国的直接竞争强手,是另外一家跨国建材巨头百安居。百安居中国区总裁卫哲表示,过去的一年,百安居已经完成了全国的布局,抢占了华东、华南和华北三大制高点,为百安居实现中国建材霸业奠定了基本框架。到2010年,百安居中国将首次超过法国,成为百安居全球第二大市场。
市场竞争,非进则退。据欧倍德一位市场经理介绍,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无论营业额还是利润,欧倍德明显超过百安居,“现在的情况正好倒过来了。”据了解,欧倍德中国公司的营业额在今年第二季度下降20多个百分点,而采购价格却上升,利润大幅缩水。“海狸鼠”在中国正在吞下人事震荡的苦果。
据了解,原COO德国人小毛斯的中国策略有两个核心,一是“逆本土化”,总部调配的人员需要掌握更多的权力。二是中国区采购中心的“集权”管理,连锁超市管理模式和运作流程的规范化,与总部的标准相对接。前者造成了高层人事震荡,后者则造成了连锁企业核心组织架构的重新调整,涉及到了采购权力的重新调整。对于一个接任不久的COO来说,这两件事情的任何一件,都是伤筋动骨的事情。
欧倍德的“逆本土化”在近期的跨国公司(如甲骨文、微软中国高管离职等事件)中国高管遭遇“清洗”的潮流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未来在中国的跨国公司会更接近全球的战略性统一,”北京锡恩顾问总经理姜汝祥认为,“可能会出现两个重要的趋向,一是在跨国公司里会出现一批新的领导人,这批人不是5年前或10年前加入公司而后升到中高层的人,他们就是新近加入的,未来3到5年,这批人会有资格进入跨国公司的高层;第二,跨国公司会派越来越多的总部的人来做。因为它要保证它的中国战略跟它的全球战略一致,而且要让在中国的打法变成更具有战略性的打法。”
看起来,在欧倍德发生的事情,正符合这样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