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了毛冬声一个月
的确,从年初晨报财富周刊复刊以来,我们就一直盼着有这么个机会,与这位武汉商界的“老大”来一次“实话实说”———听听这位已经67岁的老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武商搞成今天这个规模。
终于,上周末,在武商集团董事长办公室,本刊记者得以与毛冬声“面对面”。
说毛冬声难约,并不是说他架子大,事实上毛是个很友善的老头。毛冬声自己解释很少见记者的原因:想低调一点,因为见了记者就会见报。
翻的是旧账
谈话一开始,毛冬声就说:多讲武商,少谈我个人吧。
“我们就是想谈您个人。”
毛有些放不开:“武商能有今天,应归功于党的政策。我个人得失是无所谓的,我追求的就是怎么把企业办好,盘大。”
“那就谈谈您是怎么把武商盘大的。”
“都是些旧账了。”毛冬声依然推却。
“旧账也让我们听听,从您第一次盘大武商开始吧。”
就这样,毛冬声开始讲述他的“当年勇”。在讲述中,毛反复使用一个过渡性的短句:“当时过瘾得很。”
总在吃螃蟹的人
2001年的2月,毛冬声再一次成为媒体的焦点。他向外界透露:武商正在酝酿一场在商业界前所未有的产权体制改革,拟将武商1.5亿国有股卖给1万职工,将国有股完全转化为职工股。
毛冬声想低调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他总在露面。而他每一次的露面都意味着武商又有大动作了。
毛冬声有一句话:“一个企业要是三年不变,这个企业就死了。”
有目共睹,在毛冬声执掌武商的十几年中,武商的确是一年一小变,几年一大变。而每一次变化,对业界而言,都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创新。
第一只螃蟹:上档次 改造老商场
1982年10月,时年48岁的毛冬声出任武汉商场总经理。(这一干,就是18年。已经67岁的毛冬声说他年年想退休,领导年年都不批。领导说:你这样的企业家没有年龄限制。)
当时的武汉商场是武汉最大的商场,营业面积7400多平方米。这样的面积现在看当然小得可怜,而毛冬声在那时就已经觉得它“规模小,破破烂烂”。
改造老商场。毛冬声第一个盘大武商的想法诞生了。
□改造的四个难题
改造,当时武汉惟一的大商场就必须停业。 商场停业,毛冬声就必须解决四个难题:
停业后上交利润怎么保证? 停业后职工怎么安排? 武汉市民惟一的大型百货供应渠道怎么保证?
最关键的是,上面不给钱,拿什么来改造?
□筹资:贷美金
为了实现改造计划,毛冬声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易地营业。商场在旁边的武汉展览馆租了4000平方米的营业场地,保证“市场不丢,渠道不断,人员不散,确保盈利”。
二是改造资金自筹。
这两件事情,在现在看来依然很神奇,尤其是后者。
在那个年代,没有政府的支持,要搞到这么大一笔资金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毛冬声拿到了。
那一年,毛冬声从媒体了解到:国家外汇储备充足,可以在外汇上动脑筋。在通过各种关系活动之后,毛在中国银行贷到了120万美金。
后来发现,武商得到这笔外汇的机会可谓稍纵即逝———拿到贷款后不久,国家实行了外汇紧缩政策。
没有人知道毛冬声拿到这笔美金费了多大劲。但有一句经下属转述的毛冬声名言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人在社会上,有时该你当老子,有时该你当孙子。”
□请香港公司装修
拿到美金怎么用,也是个麻烦事。国内装修企业消化不了美金。
毛冬声又做出惊人之举:改造工程让境外公司来搞。
承接工程的是香港一帆公司。
那是上个世纪的80年代中期,美金、香港公司这两个带着明显“资本主义色彩”的事物,武商都沾了,其社会影响可想而知。
为什么请香港公司?为什么用外汇?一时间,关于武商和毛冬声的各种说法都来了。基于这些说法,改造完工后,一个由两位市人大副主任带队的审查组进驻武商。
毛冬声跟香港公司有什么关系?毛自己的“交待”很有趣:“我跟外商的关系就是5顿饭。我请外商吃了三顿饭,外商请我吃了两顿饭,饭是在商场的食堂吃的。再就是外商抽三五烟,比我的好,见面我就抽他们的烟。”
审查组查了两年,没查出什么问题。
□新武商
1985年9月1日,新武汉商场开业。
“那天,员工都是统一着装,白衬衣、红领带,乐队演奏,不知引来多少人围观,从航空路到新华路都是人。”虽然后来的武广、世贸的规格都比改造后的武商要高得多,但张黎明说起那一年的开业庆典,比任何一次都要兴奋。张当时是纺织柜的营业员,现任《武商报》经理。
改造后的武商还在全国商业界起到了两个示范作用:兴起全国装修风和庆典活动示范。第二年,全国150家商业企业慕名到武商参观。
新武商最新鲜的是在5楼开设了咖啡厅、游乐厅和验光配镜等跟百货没关系的玩意。这大概是后来武商购物中心概念的鼻祖了。
我们问毛冬声,在武商开咖啡厅这样的洋玩意是跟谁学的,是否是香港人的主意。毛的回答让我们大笑:“画册上看的。”
毛冬声对他第一次盘大武商作了一个总结:“当时冒了很大的风险。改造完,领导来看,点点头,我的脑袋保住了。要是摇头,我就完了。”
第二只:融资 搞股份制
□不钻笼子
改造实际只用了115万美元。新武商开业一年内,销售额和利润都翻了一番,当年(1986年)还清了贷款。这一年,一个新的课题交给了武商———改革。
当时第三产业的改革提倡向农村学习,搞经营承包责任制。
1986年上半年,商委领导找到毛冬声,动员他搞。具体方案是经营者公开招聘,经营者用资产作抵押,上面下达承包任务。
毛最终没有接受这个方案,因为作为国营企业的职工,他没有可作抵押的资产。更重要的是,经营者要公开招聘,那就不能由他再出任总经理。也就是说,为了改革,他要“下课”。
“个乖乖,这不是做个笼子让我钻吗?我不能钻。”刚刚把武商盘得像个样子的毛冬声还不想这么早放弃。
□第一桶金
第一个方案不行,毛冬声得再找一个项目干,否则会落个抵制改革的名。干什么呢?毛想,搞股份制吧。
可股份制是个什么东西,当时谁也不懂。为此毛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看各种股份制的书,最后他发现,这真是个好东西———可以筹集资金,企业发展的根本是资金。而且这资金还可以不还,只付红利就行了。
毛冬声和他的同事开始四处游说银行等单位参股。
很快,武商筹到了第一期资金:1200万元。这笔资金光利息一年就是200多万元,而红利一年只用付20多万。“太划算了”。
新生事物总是容易惹人非议。当时多数人是反对股份制的,特别是理论界开始质疑:搞股份制是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怎么办?
毛冬声决定顶住。“搞对搞错我都不怕,这都是工作错误,我私人荷包没有捅一分钱。”1988年、1989年,武商又发行了二次股票,分别筹资590万和118.35万元。
但那几年仍不免有些战战兢兢。直到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以后,毛冬声心上的石头才落了地:“那才是真正的心花怒放。”
□上市
武商开始了股份制改革的第二步飞跃———上市。
申报的过程中,毛一个月要坐两三次飞机,跑北京证监会。准备材料的复印机用垮了两台。半年下来,才把大大小小100多个章盖完。
1992年11月20日,武商股票在深交所正式挂牌交易,成为中国第一只商业股。
上市给武商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财富:当年筹集资金2.45亿元。
另一个可以说明问题的是流传在武商职工中的一个传闻:一个职工用每股1元钱兑买的一批股票,在上市后变成了40多万元。该职工叫了三个大块头的家人去拿钱,数都不数就抱回家,关起门才敢商量怎么分。
第三只:上规模 扎堆做大
□要开开大店
毛冬声说,武商真正的发展是在上市以后。
股市上挣的钱怎么花?扩大规模再一次成了摆在毛冬声面前的课题。
一个直接的想法是开新店。
开新店对武商来说,有三个疑问:建不建?在哪里建?建多大?
当时武汉大商场已有16家,在建的有32家,再建大商场,显然过量。但商场经过反复论证,还是建。“如果不建,人家建起来后,无论是规模还是环境,都比我们强。武商岂不是成了小弟弟”。
建在哪里?又是一番论证决定,建在武商旁边。武商因此在商业界提出一个“扎堆”的说法。
经毛冬声的解释,“扎堆”实际是指一种商场柜台现象:员工上班时不干事聊天被称为“扎堆闲谈”。这一现象被列为商场十不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不管是商场的扎堆还是员工的扎堆,的确起到了聚集人气的作用。
建多大?毛冬声说:“开小店不过瘾,要开就开大店。”照毛的想法,要建就建武汉最高的楼。
□二次合资玩转资本
开大店钱就不够了,2.4亿也不够。毛冬声决定进军房地产,筹措资金。
1992年,武商与香港中民德信发展有限公司,合资兴建武汉华信房地产有限公司,承建武汉广场工程。
德信实际上也没有出什么钱,他们在开建当年搞了一个举措:卖楼花。尽管当年卖楼花在国外已十分流行,但在国内并不让人“感冒”。武商又吃了一回“螃蟹”。
因为德信的成功操作,结果房子还没建,就已经卖了。所有楼花在半年内售光,其中80%是境外卖的。
卖楼的利润总共有五六亿元,两家一分,武商得了3亿。于是武商再把股市筹到的2亿多资金投进去,反买武汉广场1—8层。
买了楼之后,建商场又没钱了,毛冬声再次选择了合资,将房产租给了合资方,租金5000万,同时控股51%成立武汉广场有限公司。
武广一项,武商每年收益1个亿。而这项稳赚不赔的合资合同,武商签了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