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孤立地讨论什么是创业精神,可能难以达成一致性的结论。从一种拥有专利或者竞争优势(或特色)的产品、商品或一项服务,逐步发展成为具有内生性增长动力的企业集团或者跨国集团就更加不容易了。
近来忙里偷闲,阅读了《洛克菲勒自传》。作为创业者的后代,如何继承先人的创业精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能是家族式企业持续发展的永恒主题。读罢洛克菲勒子孙的守业和再创业传奇,感觉得到不少有益的启示。
当今世界,商业竞争日趋激烈,但西方百年企业仍比比皆是,规模较大者有标准石油、福特汽车、通用汽车、西尔斯商店、雀巢食品等,而中国的百年老店能够自然演变为现代企业的则少之又少,实在令人扼腕而叹。
中国历史上一直延续到20世纪末乃至今天的百年老店或者创立百年以上的企业也不在少数,比如六必居、同仁堂、全聚德烤鸭、“狗不理”包子、胡开文墨店,以及以绝技木板水印闻名中外的荣宝斋,另外还有百年陈酿古井贡、张裕葡萄酒、长沙的九芝堂、贵州的老茅台等等。这些老字号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首先是因为拥有无法替代的特色产品。
这些产品的专有特征与排他性虽然与当今的专利保护产品有所不同,但是仍然能够受到有限的保护,因为它们的生产程序或关键配方是独特且保密的。多年沿袭下来的工艺或配方,往往无法被人直接仿冒。
应当说长期拥有忠诚而执著的消费者(包括这些消费者的子孙后代),才是这些传统产品或品牌得以延续和兴旺的坚实基础。比如说,马应龙的眼药,雷允上的六神丸,虽然有众多的仿冒者,但又有谁能够真正替代它们呢?
据说许多历经百年以上的特色产品大都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和地理环境,比如茅台酒产地仁怀县位于贵州省北部的赤水河中游,而茅台镇则位于群山环抱的河谷地带,这里山高坡陡,赤水河环绕其间,地形是“两山夹一河,出门就爬坡”,形如一个天然的酒窖,自然难寻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
说到地理环境与气候,当地属中西热带湿热性季风气候。湿热的气候,充沛的雨量,优良的水质,加上偏酸的土壤,尤其适宜微生物的生长繁衍。这样独特的自然条件正是茅台酒赖以长盛不衰的独占优势。
老字号的创业者及其继承者们不约而同地制定了纷繁具体而具有严格威慑力的企业内部规章制度,凭藉这些必须恪守的带有家族特征的传统制度,许多老字号能够缓慢、稳定而长久地延续下去。在家族式的老字号中,突出的条律是创业者制定的家训、家规(甚至家法),这些条规具有内在的不可逆转的强制约束力,迫使后世子孙遵照执行,不敢逾规犯禁。这样的律条在坚守行之有效的前人经验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扼杀了继承者的创新精神和冒险尝试。
虽然在那些已经实行股份式改造的老字号中,组织形式已经类似当今的现代企业制度,但是其产权的激励程度已经有所下降。无法使分散的所有者和承担盈亏责任的经营者得到与家族式老字号企业相等的认同感和使命感。
迄今已有350多年历史的著名老字号王麻子剪刀厂,于2003年初向北京市昌平区人民法院提出了破产申请,最终被市场竞争的浪潮所淘汰。“北有王麻子,南有张小泉。”这家著名老字号,数百年来生产的刀剪产品以刃口锋利、经久耐用而享誉民间。生意最红火时,一个月可以卖7万把菜刀、40万把剪子。自1995年以来,王麻子剪刀厂连年亏损。根据相关审计资料,截至2002年5月31日,北京王麻子剪刀厂资产总额1283万元,负债总额2779万元,所有者权益为负1496万元,资产负债率为216.6%。
长期以来,王麻子剪刀厂一直延续传统的铁夹钢工艺,尽管其硬度、韧度比不锈钢刀强得多,易磨好用,但工艺复杂,成本高,加上铁容易生锈,亮度也较逊色,外观似乎要低一个档次,产品渐渐失去了竞争优势。虽然在传统工艺方面,谁都比不过‘王麻子’,但在新工艺和不锈钢刀领域,‘王麻子’显然早已落伍。
“王麻子”刀剪厂的破产留给我们的教训是深刻的。只会墨守成规地守业,沿袭百年以上的陈旧律条,缺乏创新精神,无法或者不能持续再创业,就难以继承和光大祖辈的辉煌产业,也无异于慢性自杀。
当然,产权的激励也是不可忽视的。老字号的著名品牌被公私合营,被参股控股,被行政主管部门作为机关或国有企业来管理,都有可能扼杀其自生能力。如果我们的百年老店都这样一个个地倒下,我们打算用多少年来重新培育这样的企业,并且如何使之能够在残酷市场竞争中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