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时代》周刊12月份的封面人物出现了李连杰,将这位动作明星的照片放在2008年最后一张封面的原因是,“他缔造了从武术家变身慈善家的‘杰世纪’”。此前,李连杰还有一次登上过该刊的封面,那是2002年,他和梁朝伟、张曼玉、章子怡等人主演了张艺谋的武侠大片《英雄》。因为那部褒贬不一的大片成为《时代》封面,多少显示了西方人和中国人看与被看的关系。而这一次,则让人隐约看到了东西方之间存在的某种普世价值—慈善。
南亚海啸带来角色转变
从一个动作明星突然变成了一个慈善家,这个转变看上去似乎很突然。起因是2004年圣诞,那场席卷东南亚地区的大海啸。李连杰和他的孩子当时差点魂归碧海。他自己后来感叹,就那么一会儿工夫,海水从脚踝涨到了胸口。除了本能地逃跑之外一筹莫展。当海水退去,整个酒店的人都在大堂里过夜,哪怕你有上亿身价,这里能提供的也只有支撑5天的饮用水和3天的食物。确实,个体的人在这样伟大却残暴的自然力面前,即便富可敌国,权势蔽日,也一样会变成海水中一具肿胀的尸体。
在获救之后,李连杰似乎顿悟了。露宿酒店大堂的那夜,李连杰怀抱女儿,无法入睡。他想到,过去41年的人生中,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想证明自己与众不同、一切作为都以自我为中心。但在那个大堂,他看到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们互相帮助,很像某部温情的电影。而如果每个人都提供帮助,每个人都做一点点,将会有大的不同。在接受采访时李连杰说:“我花了超过20年的时间,才体会到最厉害的武器是微笑,最强大的力量是爱,现在我要凝聚这种力量,传递给更多需要的人。”因此,他决定不要等到退休后再做这些事情,他现在就要着手。
2008年,李连杰息影一年,专心慈善事业。当他出演的《木乃伊归来3》在中国大陆地区做宣传时,很多电影记者却纷纷表示受不了李连杰了。记者们的抱怨也很有理,李连杰当然是一个慈善家,但他第一位的身份依然是电影演员。抛开电影话题,在每一个场合都大谈慈善,这让电影记者们交不了差,也的确显得对慈善事业过于性急了些。
业内人士也有一些批评。成龙也是娱乐业中数得上的慈善家,针对李连杰为慈善息影一年一事,他说自己的每一分钱都是摔胳膊断腿赚来的,要做慈善就不能停止工作,不干活就没钱做慈善了。他的意思比较明确,李连杰的慈善是拿别人的钱做的。对此,李连杰的回应比较大度,他说只要是做慈善,用什么方式没关系。
成龙的批评其实很能代表一部分人的意见,在不少网站、论坛上,都有这样的质疑。他们甚至说,李连杰的慈善事业其实就是一家跨国公司。
李连杰在2007年成立了壹基金,海啸之后他就一直在和各色人等接触,了解和论证这个基金的可行性。这个基金的主旨当然是慈善,用李连杰本人的话形象地说,就是“每人每天捐1块钱、联结成1个大家庭、帮助更多人”。让壹基金的名声响彻中外的,是5.12大地震。“壹基金”一共募得1370万美元,大部分都捐助了四川大地震的灾民。在抗震救灾最紧张的阶段,李连杰亲自赴灾区扛着救灾物资的事情,成为当时最抢眼球的新闻之一。
壹基金成立以来面对了几场大灾难,他都迅速反应,作出了贡献。他自己也明确表示:“过去几年我领悟到:只有把自己的物质欲望减到最低,才能得到最大的快乐。”他说自己都已经成了全世界最大的“乞丐”,到处找人募捐。有一次在网络上看到一篇对红十字会质疑的文章,他甚至主动去找作者深谈,想要规避其中的漏洞。大概李连杰本人也会很想不通,做慈善都能引发争议。
中国特色的民间慈善
李连杰发现,全球的慈善基金大致分两类。洛克菲勒基金那样的大基金,利用每年产生的大额利息发放善款。而宗教类的基金,则用宣扬就能维持,信仰就是公信,也能越做越大。但在中国大陆,这些都不可行。
李连杰说自己不喜欢抱怨任何制度,但是现状是中国公募基金非常少,而且公募的金额每年百分之七十都必须放出,只有百分之十允许投资,并且一定要赚钱,否则法人要自掏腰包。因此,壹基金的选择非常少。
为了筹备壹基金,李连杰曾经广泛地和各路人马打过交道。政府官员,企业老板,NGO组织,财务审计专家……他作出的决定也因此很有针对性。比如为什么最后要倡导捐一元钱?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从心理学来说,做事门槛最低,也最容易行动。而一旦行动,行动者会继续在心理上肯定自已。
中国没有公信力非常强的民间组织,那么李连杰本人就成为了壹基金公信力的象征;中国的慈善事业体系不够透明,那么壹基金就挂靠在红十字会,壹基金的钱,红十字会一分钱不能动,但壹基金动一分钱,都要经过红十字会知晓与同意。这是在现有体制内设计的双扣规则,丝丝入扣。并且,请来了著名的德勤事务所做壹基金的全球审计;中国人的捐款不方便,在大地震期间甚至出现过有公务员嫌捐钱捐物的人麻烦的事,因此,壹基金支持手机捐款等更加便捷的方式。
这样做的好处是,在中国举步维艰的很多NGO组织找上门来,通过壹基金捐款捐物,在慈善领域,也实现了“赢家通吃”。但这毕竟是好事。美国每年的善款高达几千亿美金,占GDP 的2.75%,而中国2008 年捐助额是300 亿,只占了GDP 的0.075%,这当中大有可为。
李连杰向很多企业老板“化缘”。他说,曾经有一位身价百亿的老板只给了他10万善款,就在他大惑不解时,人家拿出了上百张NGO组织的捐款邀请函。企业家做慈善,其实很不易。因此,李连杰希望慈善本身产生经济价值。
他和万宝龙这样的顶级奢侈品牌合作,和华谊兄弟这样的娱乐巨头合作。并且,壹基金不只是相当化缘的和尚,还想当红娘。在企业和各类NGO之间,促成婚姻,形成合力。用李连杰的话说,以壹基金为主导,“打通产业链”。并且胸怀天下,未来不仅局限在中国,中东、非洲等地区无不在壹基金的关注之下。
金钱的度量衡是有限的,就算是比尔.盖茨,穷其一生也不可能救万千灾民于水火。在古代中国,每年的腊月初八其实就是一个慈善的节日。这一天,富人为在寒冬里瑟瑟发抖的穷人盛上一碗腊八粥。富人心安,穷人温暖。慈善,从来都是社会的平衡游戏。
但精神力量的传达却因此彰显,李连杰说起自己在海啸中的一个体验,救援者不仅仅能给你带来物质的、身体的救援,当你知道你的呼号有人听见,当你知道有人正在奋力赶在救你的路上,这种安全感才最重要。
李连杰
入选理由
在无数的民间慈善组织前赴后继的这条路上,李连杰探索出一个适合中国社会特色的民间慈善模式。
精彩语录
比如上半年的雪灾,现在还有多少人去关心?这些善款,有没有真的帮到雪灾中受害的人?
特邀点评
“壹基金”给中国慈善事业带来新的灵感与动力。有一颗善心的李连杰,比一身武功的李连杰,更能济苍生。
点评人:郭巍青 中山大学行政与管理学院教授
两次登上《时代》周刊封面,一次是因为英雄,一次是因为壹基金,清楚体现了李连杰从动作明星到慈善家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