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贩卖者」吴世雄
历任硬件、软件领域两大跨国公司的职业经理人
吴世雄这个曾在中国市场起到启蒙作用的“营销大师”
而今又踏上了互联网高速路开始了新的“贩卖”旅程
采访=王越鹏 撰文=隋晓琳 摄影=楼晓宁
大家都知道可口可乐是世界第一品牌,那么在座诸位有多少人天天喝可乐?请举手。”一次营销培训中,吴世雄提出了个让举座经理人愕然的问题。结果,300余人中有两人举起了手。“那么,有多少人天天用微软的产品?”众人大笑:“吴世雄这家伙真阴险”!
吴世雄时任微软大中华区营销总监。至今提起那次演讲,他仍然很得意:“人们很少知道自己和微软的真正关系,看到那些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觉得很有趣。我对他们说,微软已经不仅是一个品牌而是你生活中的伙伴,它是你生活的一部分,就连你骂微软的文章也要用WORD来写。”
坐在记者面前一身休闲装的吴世雄看上去充满激情与活力,他自嘲着自己刚理的“二愣头”,并笑言气质不好所以不打优雅的高尔夫球。他善于调动别人的情绪,说出的话很具感染力,并常常“嘣”出当下最流行、最时尚的语言。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抖的“包袱”,但却总在不期然间被他讲的故事逗得暴笑。
在他讲述的故事中,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幽默“情事”:上大学时,吴世雄对外文系的系花心仪已久,邀约了好几次,才得到一次与佳人共进晚餐的机会。但在“用膳”之后,美女却怒气冲冲地说:“再也不和你出来了!”吴世雄不明所以,追问之后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只顾埋头于碗里的“猪脚米线”,竟全然忘记了“秀色可餐”,以致无端惹恼了佳人。好吃的吴世雄就这样以近乎荒诞的方式结束了一段浪漫情缘。
如此“可爱”、率真的性格让吴始终保持着童心,让他一直拥有着“职业贩卖者”澎湃的激情。这个让英特尔在中国“奔腾”起来的人,这个被誉为“中国科技营销黄埔军校校长”的优秀CMO,机智、幽默并善于自嘲。有人说,自嘲的人必定自信、骄傲,但他却又表现得非常谦虚。他说:“职业经理人要低调,即便需要‘秀’也要和公司形象、品牌相结合,不能乱‘秀’。”
在本刊的独家采访中,吴世雄没有言及在英特尔及微软所做出的业绩,也没有任何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铺叙,甚至于刻意回避提及以往成绩。睿智的思想、率真的性情之外,呈现在记者面前更多的是世事练达后的谦逊与平和。
2005年9月26日,吴世雄再次面临人生转折。这一天是他赴任EBAY易趣首席执行官的日子。尽管业内对这位国际化的“大牌”经理人颇多微词,对其能否深入土著打赢本地化的商战尚存疑虑,但对吴世雄来说,时间会验证一切,未来只在尽心尽力。“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
公司不是职业经理人的秀场
Q:作为一位资深的职业经理人,请你谈谈对职业经理人这一称谓的理解。
A:职业经理人,通俗的说就是打工仔。作为打工仔要明确公司不是自己的,公司不是职业经理人的秀场。职业经理人应该对公司忠诚、公私分明,把公司利益放在第一位。职业经理人的口碑在业界会传得很快,雇佣关系要拿捏得很准。换个角度看,其实雇主关系也是一种缘份。
另外,职业经理人通常也是公司某方面的拥有者,例如拥有股票。所以,公司制度化以后和公司关系的互动也很重要。原则是要好聚好散,要有职业道德,职业道德是其中核心的概念。
Q:职业经理人如何把握自己与公司形象的关系?
A:职业经理人的一举一动都要为公司负责,所讲的话,所呈现出来的状态、感觉都要和公司一致。如果对自己在公开场合的言行不考虑清楚,对公司的伤害是很大的。
而且职业经理人通常要低调。老板是要高调的,但职业经理人不应该乱SHOW,要SHOW的得体,SHOW的有分寸,SHOW的合理。不能太离谱,要展现公司的原汁原味。和公司的品牌、定位配合好,和公司的形象、规划结合好,SHOW过了就会很危险。
Q:你选择自己从业的公司,最看重的是什么?
A:每个人都有职业规划,在每个公司都有不同的磨练机会。要全力以赴尽心尽力。什么工作最适合你是很难讲的问题。个人的发展有时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要有平常心,尽力而为。工作好不好心态很重要,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要强求。
体验英特尔与微软
Q:你曾在英特尔和微软这两家著名的跨国公司工作,这两家公司给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文化上有什么不同?
A:两家公司差异很大。
英特尔是我见过的纪律要求最严的公司,这可能是因为芯片企业更要求细节。我在英特尔的时候,能感受到工作、文化的落实做得很彻底。英特尔“有效的会议”非常著名,小型会议也像大型会议一样,要在会前发通知,要有开会议题、议程,什么内容谁讲几分钟都有明确规定。在既定时间内要开完,会后该做的事情要跟踪,工作的落实非常彻底。体现英特尔的基本功,不玩虚的。严谨纪律是英特尔的风格,例如英特尔的电视广告有专人24小时监控,少放是不行的。
激情则是微软非常重要的元素。微软是做软件的,在微软就像在校园,员工穿着都很随便。今年6月30日鲍尔默(微软CEO)在晚上11∶30飞抵北京,第二天6∶30一大早就跟我们一起打篮球。他说打篮球也是以身作则展现激情的方式,是展现团队合作的活动。他不让邀请记者,因为他打球很投入、很激情,呲牙咧嘴的。(笑)
激情的方式能表现微软的文化。去年7月的誓师大会上,我把8位副总裁骗上去跳大河之舞,踢踏舞。我们这8个宝贝环肥燕瘦俱全、中外都有,放眼望去长相都蛮奇怪的(笑)。跳大河之舞是要求纪律与严谨的,他们练习的都很认真、辛苦。我对员工们说,请大家欣赏这个舞蹈,要抱着悲天悯人的态度,他们都愿意“牺牲色相”了,我们相信今年公司主题“团队合作”一定会更紧密。
Q:不论口碑如何,微软都可以说是在媒体上曝光率非常高的公司,但其“激情”好像并不为众人所知。
A:微软没有很好地把自己的英雄本色表现出来,品牌沟通做得太含蓄了。微软很激情,你看不到这一块。微软已经够瞩目了,微软不需要高调,但需要展现本色。微软不需要不必要的曝光,但需要正确、合理、本色的曝光。
Q:在智造化共赢上,你认为微软在中国会有哪些作为?
A:微软是知识经济最成功的公司,它是靠知识经济起家的。在这方面中国公司应向它学习。在智造化上,微软可以成为国内企业的老师。微软创新的管理,研发的管理、激情的管理等等,有一整套东西可以和国内企业分享。不过得买正版软件(笑)。微软相信IT的技术是任督二脉,要靠管理的任督二脉,打通资金流、物流、人流、信息流,这中间有很多精髓可以分享。
Q:纪律与激情这两种工作方式或者说是特点,你更喜欢哪种?你的性格是属于纪律型的还是激情型?
A:从工作上讲,要根据公司所挑战的目标,来平衡纪律与激情。有的公司可能更需要纪律,有的可能更需要激情。要坚毅、坚持,要传承一些东西在里面。其实两者我都很喜欢,为什么两者不能同时存在呢?
从个人风格上讲,我是激情创意型的。做营销是要有激情的。在英特尔比较压抑,从某方面来讲在微软更原形毕露点(笑)。两个公司各有优缺点,随着智慧与年龄的增长,很多看法、感受也会改变。
Q:在营销上英特尔、微软这两家公司有什么差异?请谈谈你在这两家公司工作中的具体感受。
A:英特尔营销全力以赴、倾巢出动,我们整合了绝大部分可以利用的跨部门的资源,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团队,在“换代”时帮厂商促销、出清存货。
微软这方面比英特尔差些,不像英特尔那样军纪严明,而是要苦口婆心、循循善诱,要去每个部门协调。不像英特尔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整个公司一年就是一件事——换代。前半年一整套规则就推出来了,大家按章行事就可以了。激情有时会带来散漫,而纪律在某方面来讲会让管理者感到轻松一点。交待下去就不用担心不落实,每个部门的工作都很清楚,大家协调配合非常好。
微软就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兼要撒娇,撒娇没办法,要人家配合嘛(笑)。两者文化不一样,工作方式也要跟着改。对情况的判断能力、环境的摸索能力都要调试。我从英特尔到微软的前3个月里经历了调试的阶段,因为文化也是需要摸索的。
Q:你刚才提到在微软的工作方式中有时还需要“撒娇”,如何撒娇?
A:撒娇也是门学问,是要拿捏分寸的,要让人家觉得被需要,让他感到他很重要,这是很高端的哲学(笑)。微软的人很骄傲也很激情,微软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笑)。要让他觉得没他帮忙做不下去,但也要让他感到不来会很后悔。总之就是,不参加我们的活动终生遗憾,参加了遗憾终生(哈哈)。
Q:你认为从这两家跨国企业身上,国内企业能够学到些什么?
A:目前来看,强调国内企业的纪律性很重要,因为落实这块还有待改善。谈起企业文化,国内企业已经很会说也很会写了,但团队合作还是弱项。我们的优秀人才都是应试教育考出来的,彼此间都是竞争关系,关系都很紧张,没有团队的概念。换句话说,我们没有“团队”这个基因。国内企业应该更重视团队这块,否则再好的概念、创意没法落实。
建议国内企业以学英特尔开始,从团队纪律性做起,然后逐步过渡到微软式的激情。
“营销大师”的营销团队
Q:你对你的团队成员有什么要求?你在英特尔和微软的团队有什么不同?
A:我用人首先要值得信任的,说到做到,负责任的人。要具有团队精神,要合群,不能太奇怪。
另外,激情也很重要,但也的确很难找。除了工作外,我还希望他们有某种爱好,音乐美术等等都可以。因为生活乏味,工作也会疲乏没有冲劲。
在我的团队中,每个人都要扮演好他自己的角色。我很幸运,两家公司的营销团队都是我自己建立起来的,无论在招聘及以后工作的默契上空间都比较大,但这两个团队的风格还是有很大不同。
两者做事的方法不太一样。英特尔团队在执行上配合得非常好,微软团队在创业这块花的功夫更多,在沟通层面需要花更多时间。因为微软是产品线,7个产品品牌需要推广,这个团队需要各部门配合,需要更多沟通与协调。很辛苦。
而英特尔营销部门则比较强势,因为营销部分是带队部门,营销部门创造需求。
总之,都有优缺点,营销的角色不一样,工作状态也不太一样。
Q:如何调教新进员工?怎样使他们尽快融入公司文化,进入工作状态?
A:英特尔的新兵训练营在新员工的培训方面有很好的经验。训练营为期一周,老师由公司的经理们来担任,一方面起到示范作用,一方面也让经理们与未来的下属增进了解与沟通。培训的内容都是基本技能,如有效地开会、目标管理、人事规范等等。
训练营要让员工变得长得都像英特尔(笑),连吵架的模式都要教,叫做建设性吵架、建设性冲突。公司变化很快,倡导直来直往,对事不对人。在英特尔,建设性冲突也很重要,如果没有,老板会问你怎么1年都没跟我发生建设性冲突?他会觉得你没有直来直往,就像拳击比赛,是要“判你消极”,要扣分的。这种训练对员工未来的工作风格会形成重大影响,通过这些基本标准的统一,把不同层次的员工提高到公司所需要的水平,为此投入一定的人力财力,是非常必要的。
Q:在“营销大师”手下干活,你的手下岂不是压力很大?
A:我觉得我是不错的老板,很温柔的体贴的老板(笑)。我不太骂人的,员工不会压力很大,而且他们也可以学习到很多东西。工作中可以多商量,我还喜欢用提问题的方式。例如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样思考?为什么这样规划?然后分享、倾听他们的想法。
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的,问他们的过程可以帮他们理清思路,也可以帮助我思考。我觉得好老板是不需要用吆喝的,吆喝没有意义。
Q:那么怎样才是好老板呢?一个好老板与他的团队是怎样的关系?
A:老板的工作是帮助员工解决问题,从而把工作做好。一个好老板要尽量授权,让员工把工作做好,这才是管理。如果事事亲历亲为,团队得不到成长,自己还会被累死。确立目标时,好老板也不会独断专行,一定要与员工取得共识,要让员工有信心达成目标。确定目标后还要及时沟通,出了问题要帮助解决。
吴氏营销宝典
Q:你认为做营销自己最大的优势在哪里?
A:做IT职业经理人,要对IT技术背景有所了解,在应用层面要懂得使用。要能分析中国的商业模式和国外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要有能力去消化这个技术的内涵。这是做IT市场营销最基本的。
另外,激情很重要,很庆幸这也是我所拥有的(笑)。
Q:如何保证营销的激情?听说你还听周杰伦的歌。保持年轻人的心态对你的营销工作有什么益处?
A:与时俱进,心态要放轻松。对错不要太较真,在这个创新变革的时代,是与非已经越来越没有清晰的分野。做这行压力很大,风险也很大。IT变化很快,平常心很重要。就是要有一个平常人的心态,以应对残酷的环境。
做MARKETING很难,市场变化很快,要跟上进度并不容易。理解不同消费者群体的偏好、购物态度、价值观念越来越成为市场行销成功的关键。以年轻人来说,他们是新兴的消费群体,他们拥有“前卫”的消费意识。你要花时间去审视、去评估他们的价值观和消费行为。这个市场变化很快,要不断把自己的观点技巧进行更新。对年轻人的思考方式,我也努力学习,前些日子也在研究“超级女声”,对中性化进行研究。我也经常跟下面人说,让他们教我最新流行词汇。
Q:你所见到的中国市场是个什么样的市场?针对这个市场的消费人群,在微软,你实行的是怎样的营销战略?
A:中国市场的复杂性与多元化让做市场行销的人既爱又恨。中国的市场环境“扑朔迷离”,不可能仅凭过去行销的一招半式行走天涯。中国市场的快速转变呈现为一种矛盾的混合体:前卫与落后、奢侈与节俭、放纵与保守等等,各种元素构成奇特的组合。
有人说微软产品太贵了,我说对于陕北高原来说是贵,但对大城市、沿海城市的人来说就不贵。对西部地区来说为人民服务,但对收入高的城市来说就是为人民币服务(笑)。
我坚持不能降价,其实仍然是非常赚钱的。中国市场潜力非常大,但并没有被深入理解。13亿人口的市场,我们做透大城市、沿海城市就不错了。
Q:做了这么久的营销,什么营销创意是你认为最酷的?
A:上世纪80年代,康柏CEO在一次电视专访时提到英特尔,憋不住满肚火,当场发飙,发誓不用INTEL INSIDE,不过最后还是用回来了。这就是“INTEL INSIDE”的影响力,一个零部件的品牌,却抢了众多PC的风采。
1988年世界杯,我在看电视,一个著名PC厂家的老总给我打电话,说你们的广告挺多呀,我说没有呀!当时世界杯广告买不到,贵得要死。那个老板很奇怪地说:“那怎么到处都是嘣、嘣、嘣、嘣?”(INTEL INSIDE中著名的象声词)
很多时候,你记不得那是什么产品的广告,你只是听到嘣、嘣、嘣、嘣。够狠!这是我认为最酷的MARKETING!
Q:在中国做营销,你认为最难的是什么?
A:在中国,机会太多,割舍最难。不是做什么,而是决定不做什么最难。中国市场有太多诱惑,选择很难。
人们常说管理的智慧,但这智慧也是需要经验积累的。经常有人头脑发热不断做“加法”,当然这里面也常常因为有媒体的“捧杀”(笑)。
Q:说到做减法,听说比尔·盖茨对MSN的减法也很上心。MSN你用吗?其他一些流行的IT产品都用了哪些?
A:MSN——我能不用吗?(笑)MSN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当然,我并不是最时尚的,有用的东西就用,不是属于很前卫追逐流行时尚的人。
Q:请分析一下你所理解的中国电子商务市场。
A:目前这块市场还处于初级发展阶段,市场环境还不成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对电子商务还是有一些想法,但现在不便透露,一个月后我会发表一些公开言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