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之三:承包期间是否存在亏损?1996年10月,深圳文武会计事务所出具正式的审计报告,认定三年承包期间,经营业绩亏损为7207万元。但重钢一方指责深圳文武会计事务所“违背注册会计师的法定执业规范,重复调账,使审计结果减少了利润和扩大了承包经营亏损9540万元,使评估增值减少和漏评7100万元”,认为三年承包不是亏损,而是盈利2340万元。在1999年和2004年广东高院的两次审判中,均认为承包经营的总经理是在金源公司董事会的领导下开展经营活动,与重钢无关,所以不论是盈利还是亏损均由金源公司承受。
颇具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作为被告的股权纠纷一案,柏松赢得了官司并确立了合法的股东地位,但他要面临的却是承包经营班子招来的众多债主,公司几乎所有的固定资产被查封,公司每收一分钱,除了员工费用,其他都被法院拿走。
而在作为原告的承包合同兑现一案中,柏松屡告屡败:1999年在广东高院败诉;2002年最高法院发回重审;2004年广东高院维持原判。柏松又提出了上诉,最高法院于2004年12月开了一次庭、2005年2月开了第二次庭,并有望在2005年4月作出最终判决。
“如果最终赢了官司,你会怎么办?”柏松野心十足:“如果他们没钱还,就以债抵权、收购重钢的部分股份吧。”
50多万元一次的诉讼 光诉讼费用就花了几百万
当然,关于这场长达8年的纷争,最高人民法院会作出最后的界定。我们关心的是,在现有法治环境并不是那么完美的情况下,作为一名商人,该如何权衡利弊作出自己的选择?
两败俱伤太幼稚 “不再追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值”
北京中京律师事务所所长王晓滨认为,官司的最高境界是和解。
众所周知,在过去的20多年中,微软与Sun之间的明争暗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但在2004年4月2日,双方最终达成和解,微软将向Sun赔付20亿美元以消解旧怨,双方将致力于Unix与Windows平台及开发工具之间的兼容性工作,全面加强技术共享的合作。有专家分析,这两家老对手之所以能够冰释前嫌,其主要原因是Linux产品已经成为了他们共同的敌人,双方希望此次Unix与Windows产品进行联合后,向IBM及其他Linux销售商们发起强烈的反击。
2005年1月30日,台湾中芯国际已经就专利及商业机密诉讼与联 电达成和解,认为解决诉讼对公司长期发展有好处,中芯承诺未来六年将向台积电支付1.75亿美元。
专家点评:和者为佳(/口述 北京市力行律师事务所朱文才律师)
选择和解有三大好处:首先不会伤害双方当事人的感情,有利于今后继续合作。如果因为某个合同出现了纠纷,在解决纠纷的过程中伤害了双方的感情,受到的损失不仅是现实中的而且也包括失去未来可能的利益;
其次有利于合同的继续履行,避免或者减少损失。合同出现纠纷后,双方当事人均担心自己会受到损失,在以后的履行合同时也就自然有所顾虑,双方均不愿自觉的继续履行合同。而和解保证合同能够继续履行,以实现双方当事人在签合同时所期待的经济利益;
最后避免诉讼所带来的麻烦和损失。只要进行诉讼,当事人就必然要承担很大的麻烦和损失,一审不成就二审,二审不成就再审,有些诉讼时间的漫长程度几乎是很难想象的,当事人的时间、精力和财力上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损失……
后经审计,发现承包期间还亏损了7000多万,于是又追加了诉讼请求,加上各种利息、罚息和违约金,总金额达到1.7个多亿。此为承包合同兑现案。
手捏白纸黑字的承包合同,柏松当时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赢得这场官司根本没问题。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重钢等11家股东企业反戈一击,把深圳比特利等5家公司及深圳金源公司告上广东高院,称比特利等公司受让金源公司股份违反了相关法律,是恶意侵占国有资产的行为。此为股权纠纷案。
一台巨大的风车开始了旋转。记得官司刚开始时,对方有人告诫柏松:我们最少给你拖6年,拖也给你拖垮了。年轻气盛的柏松不信,于是挥戈冲了上去,但最终发现自己深陷其中、身不由己……
面对如此巨大的官司负荷,柏松失去的东西不难估算:首先,是8年的黄金时光。柏松感慨,深陷官司的自己,不少商业机会从指尖流失;其次,是人民币的直接损失。上亿元的标的,按5‰的诉讼费用,柏松每败诉一次,就要拿出50多万的真金白银,几年下来,光诉讼费用就花了几百万。另外还有律师费、差旅费、维持公司基本运作的费用等等;再者,如果最终败诉,1个多亿的财富将付之流水;另外,还有机会成本。按柏松的假设,如果当初这1个多亿投入深发展,至少有7倍率的增长……正所谓一叶障目,8年以前,柏松的眼里恐怕只有诉讼请求中那1个多亿;但在今天,他宁愿选择放弃,“如果当初和他们搁置争议、共同致富,恐怕不知道多少个亿都回来了。”
当然,柏松最大的变化莫过于心态的变化。在单卫红介入股权纠纷的官司之前,对方已经开过一次庭了,但原告方觉得原来的代理律师在庭上的感觉不是很硬朗,对节奏的控制有点问题,好像总是被对方压着似的,于是柏松通过朋友请来北京律师。单卫红回忆起初次见到柏松的情景:“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中国大饭店,朋友开玩笑说,你看那个脑门最亮的就是他。那时候他很年轻,才35岁左右。他很气愤地说,明明是我们有理,但人家却说得振振有词,把什么马克思主义的资本剩余价值论都给扯了出来。他当时对打官司没有一点经验,所以特希望找一个律师,能把自己有理的地方说出来。那时我虽然也30岁出头,但给人的感觉很利落,况且说话嗓门大,从不轻易跟人急,能压得住场面,于是他就认同了我。”
单卫红认为对手的策略很高明,就是一边用诉讼拖着你,一边逼银行天天找你要钱,查封你的财产,让你没法经营,直至让你破产,破产以后这个官司就不战而胜了。受到巨大压力的柏松,在单卫红眼里甚至有了点“愤青”的味道:“每次见面,他一上来就先痛骂一顿司法的不公和效率的低下,说这么简单的案子却审了几年。他的儿子刚好在打官司头一年出生,现在都8岁了。他说,我儿子都老大个儿了,这8年我能做多少事啊?”
在中国大饭店,单卫红发现柏松所住的房间里总有一双跑步鞋,“我问他,你干吗用的?他说,自己常常为此事闹得睡不好觉,于是在深夜爬起来,一个人围着天安门广场跑步,跑了一圈又一圈。他原来比较胖,但为打这个官司,瘦了足有30多斤。”
8年的官司,让柏松成了圈内小有名气的官司专家,朋友们一有什么官司纠纷,总爱来找他出主意。据柏松称,他已经把自己打官司的经历编成了剧本,准备投资拍摄一部电视剧,“戏说”其中的辛酸苦辣。
作为代工行业的后起之秀,中芯国际虽然成长神速,但一直面临行业老大的一路打压。如果真正考量诉讼内容,也许中芯国际未必尽在下风,只是在几场与英特尔、威盛甚为相近的官司中,如若长期应战则必会遭受诉讼导致的相关影响,股价、市场无一不受牵连。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中芯国际从起初应对的否认态度到“橄榄枝”的一再抛出,整个事件中的态度无不体现了以公司稳定为主的应对思路。
巧合的是,同样是这家重庆钢铁集团公司,在2001年9月1日以“合同目的不能实现”为由,起诉自己的子公司重庆东源,要求解除早先签订的《资产置换协议》。随后,重钢与北京泛华工程公司、锦江和盛等几个股东之间,引发了一连串的官司,面临着两败俱伤的局面。
但经过几轮诉讼,这场“母告子”的官司在几方权衡利弊以后,最终以和解告终。得来的实惠显而易见:首先,和解后的ST东源,事实上已经从一个钢铁公司转型为一家房地产公司,所拥有的重庆嘉陵江大桥旁的334亩地已由当初置换时的70万元/亩飙升至140万元/亩,根据专业人士的初步估算,这些土地做出的房地产产值可达40至50亿元,将在3到5年内至少产生5亿元的利润;其次,ST东源惊险一跃,终于吃到了盈利的果子,基本具备了“摘帽”的条件,有望在近期摆脱退市的命运,并一跃成为绩优的“白马”。
柏松总结道:“当初总是追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值,为此不惜与别人斗得头破血流。但现在反思,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太幼稚。如果能够尽量和解,我绝不会冒险再去打一场成本难以控制的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