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总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变通、徘徊,遇到大挫折了懂得妥协,而一旦一帆风顺又恢复偏执本性。
“我们一直在变,现在,我们强调决策的准确性,少一个机会可能没什么,但是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会比较麻烦。”
3月17日,在天津顺驰五楼的会议室里,创始人孙宏斌复出后的媒体见面会上,面对记者的质疑,他心平气和。当他身旁的伙伴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他安静地坐在一旁。
在两年前,你是见不到如此安静平和的孙宏斌的。在公开场合,他滔滔不绝,嘴里蹦出来的常常是“战略”、“核心价值观”之类的字眼。他激动起来,不免有些口吃,可能是因为语言表达的速度跟不上思维的速度。激进、偏执、自负、咄咄逼人,是他给旁人的深刻印象。
那时候的他,也不会说“少一个机会可能没什么”之类的话。那时,他强调的是速度,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扩张的机会。而错误的决策所导致的浪费、损失,不过是“企业成长的代价”而已,算不上什么。
而在时间与现实的打磨下,孙宏斌变了。他可以坦诚地说:“我现在的确挺缺钱的”,对于顺驰过去的错误也并不否认:“现在看来,全国化的战略是没有问题的,但16个城市同时运作资金很紧张。”孙宏斌自己也承认变了,他说:“这两年我个人的变化也挺大的。会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并且要求自己对风险的把控更强,做事也想要留余地。”
从阶下囚到地产商
孙宏斌的偏执、自负、做事不留余地其实由来已久。历史虽然已经成为过去,但却可以给现在、将来提供参考的佐证。
1990年,山西青年孙宏斌虽然刚硕士毕业两年,却已经成为联想企业发展部主管,分管联想北京以外18家分公司的业务。而那时,郭为是联想公关部的主任,杨元庆只是一名工程师。
然而,情势很快急转直下。一段时间,有关孙宏斌权力太大、结党营私的传闻传进了柳传志的耳朵。经过调查,柳传志认为孙宏斌的问题确实严重,独立倾向明显。不过,柳传志给了他好几次机会,让他主动退出。然而,年轻气盛的孙宏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1992年8月22日,孙宏斌以“挪用公款13万元”的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1994年3月,孙宏斌出狱。或许是在监狱里他无事可干,只能花更多的时间反思过去,而挫折让他变得成熟。出狱后,他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意气用事,相反,他甚至懂得做事要转弯了。他托人请柳传志出来吃饭,并当面向柳道歉。对此,他自言并不是缓兵之计,而是想开了,不较劲了。
在柳传志的帮助下,他开始做房地产代理,后来又做房地产开发。1999年9月,天津顺驰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正式注册成立。期间,顺驰开发的“香榭里”、“顺驰名都”在天津市场的销售情况都很好,顺驰在天津小有名气。
偏执的代价
顺驰刚刚进入北京市场,孙宏斌就说:“北京没有好房子”,让京城地产商颇为生气。
2002年,国土资源部公布了《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规定》,各类经营性用地,必须以招标、拍卖或者挂牌方式进行公开交易。那时,绝大多数开发商并没有对此政策采取行动,处于观望期,而顺驰却认为这是其异地扩张的绝好机会。
2003年7月,孙宏斌飞往重庆参加中城房网会议。在会上,孙宏斌第一次公开表示顺驰的中长期战略是要做到全国第一。顺驰先后从石家庄、北京、上海、苏州、南京、武汉、郑州、长春等城市获得了10多块土地,仅用于买地的钱款就达到70个亿。同时,在一年之内,顺驰也从一个地方公司变身为一全国性的公司,员工发展到8000多人。
当时,有很多人质疑顺驰的快速扩张。孙宏斌却瞪着他的大眼睛,十分不解:“我还总觉得所有的事情做得太慢呢,不止一次,我在会上跟员工说,顺驰的力度还不够。做任何事情,目标已经明确了,你怎么坚决去执行都不为过,一定要坚决、坚定、执着、偏执。”
“老孙是一个偏执的人,性格中‘赌’的元素比常人多一些。”成全企划有限公司董事长全忠如此评价孙宏斌。
然而,宏观经济形势变得愈发严峻,银行惜贷、房贷加息,“国八条”、“七部委文件”相继出台,顺驰中国资金链紧张的问题迅速暴露出来,并被放大。而此时的顺驰中国,已把战线铺到16个城市,销售回款的速度和数量都大幅度下降,在苏州、天津、北京等城市都出现了延期交房的情况。而在南京等地,顺驰的项目由于资金短缺已经停工。
去年,顺驰大本营,天津的业务也没有逃过下滑厄运,2004年销售金额达55亿元,而2005年仅为29亿元。
于是,顺驰不得不调整战略,权力上收、裁员上千人。顺驰中国的新任董事长汪浩整整一年强调的是“利润”,而不是“速度”。
当然,为了缓解资金压力,顺驰也做了很多努力,在香港谋求上市、私募,可惜都以失败而告终。
孙宏斌的退出和复出
就在顺驰资金链紧张的时刻,孙宏斌辞去了顺驰中国董事长的职务,甚至有段时间一度消失。如今还无法得知孙宏斌退出顺驰的真正原因,但外界普遍认为,孙宏斌是为了配合顺驰上市的准备。
但顺驰内部人员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他们了解的孙宏斌退出顺驰是迟早的事情。虽然外界总是喜欢用“偏执、强势、异类”等词汇来描述孙宏斌,但孙宏斌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很感性、优柔寡断的人,是一个“做了错事会哭的人”。孙宏斌身边的人则提到,孙宏斌到商场去买几百块钱衣服的时候,总是要转上半天,有时候还是两手空空而归,远不如顺驰管理层数亿元拿地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决。
在孙宏斌看来,一个企业的创始人未必就是一个出色的企业家:创始人或者大股东很有可能由于某种机缘创建了企业,但当企业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从企业内部或者外部寻求合适的人来掌舵是关键。
事实上,和顺驰管理团队比起来,孙的表现倒像一个局外人。“他在思考,站在决策层之外思考。”已经卸任的顺驰中国董事局主席张桂宗如此评价孙宏斌对顺驰的作用,“他个性上的优点和缺点已不能从根本上影响他的企业,惟一能够影响的是他的战略判断和对文化的推动。”
但一直往后退的孙宏斌还是在这个春天复出了,只是顺驰中国的业务布局已经收缩到省级城市,主要是天津。
有人曾经评价他是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在联想做元帅的日子,出狱后妥协变通寻求柳传志做靠山,创立顺驰并且刚刚在天津做到“地头蛇”就叫板地产大佬、实行全国化扩张,再次遇到困难后收缩战线承认战略上的部分失误,如今又重出江湖试图“重振雄风”,他似乎总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变通、徘徊,遇到大挫折后懂得变通妥协,而一旦一帆风顺又恢复偏执本性、颇为狂妄。
他的顺驰中国,也在这个过程中,从无到有,从天津走向全国,如今又退回天津。而他和顺驰中国的未来,旁人依旧难以看清。
孙宏斌简介:
◆1963年出生于山西临邑
◆1988年清华大学硕士毕业,同年进入联想,2年后成为联想企业发展部主管
◆1992年以挪用公款罪被判刑,2003年改判无罪
◆1994年出狱,50万元成立地产代理公司
◆1999年天津顺驰正式成立
◆2003年顺驰进入北京,并开始了全国扩张战略
◆2005年受政策以及资金链困扰,顺驰业绩下滑,孙宏斌走入幕后
◆2006年3月孙宏斌复出,并开始收缩顺驰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