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PC创始人尼葛洛庞帝专访:英特尔背信弃义



    北京时间1月5日,在英特尔本周四宣布拒绝放弃其“学生机(Classmate PC)”项目,并计划退出“学童人手一台笔记本电脑(OLPC)”董事会的消息后,美国《财富》杂志随后发表了对OLPC项目创始人、省理工大学教授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的专访,在本周五进行的访谈中,尼葛洛庞帝谈到了OLPC与英特尔分手的原因,并认为英特尔抽身而退之举无异于背信弃义。

    OLPC又被俗称为“100美元笔记本”项目,意在为全球贫困国家学童提供低价笔记本电脑,以使他们跟上信息时代的步伐。尼葛洛庞帝希望百元笔记本售价最终会低于100美元,希望说服发展中国家政府采购这些笔记本电脑,免费赠送给本国儿童。2007年7月,英特尔与OLPC达成合作协议。双方当时表示,将共同致力于在发展中国家推广低成本计算机;英特尔将加入百元笔记本董事会,将为后者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但仅仅半年之后,双方即宣告关系破裂。有消息人士称,尼葛洛庞帝希望英特尔能放弃其学生机项目,但英特尔认为,自己学生机已在数个国家进行前期测试,因此不愿轻易放手。

    在英特尔宣布退出OLPC董事会后,LPC项目就此发表了一份书面声明。声明称,英特尔加入OLPC董事会时曾作出过诸多承诺,但现在一条都没能实现,“我们本来希望与英特尔进行良好合作,遗憾的是,这一计划没能变成现实。我们把改变全球贫困学童的受教育条件当作自己使命,而英特尔却把这些学童当作市场。”OLPC总裁沃尔特·本德(Walter Bender)随后在接受外界采访时则表示,英特尔抽身而退并不会给OLPC业务运营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原因是自英特尔去年加入OLPC董事会以来,其态度一直是“三心二意”,因此实际上并没有给OLPC项目作出过多大贡献。

    尼葛洛庞帝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过去两个月中,通过在美国和加拿大实施的“买一捐一”活动,OLPC共售出了16.2万台XO笔记本,销售额为3500万美元。“买一捐一”的内容是,消费者出资399美元购买两台XO笔记本,自己保留一台,另一台自动捐赠给发展中国家学童。OLPC将把该活动所得收入用作XO笔记本在贫困国家的推广资金。尽管尼葛洛庞帝曾极力说服各发展中国家政府采购XO,但实际操作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难题。

    尼葛洛庞帝称,XO无法得以及时推广,部分原因就是英特尔的“学生机”从中作梗。他表示,英特尔一直在积极推广其学生机,但该产品仍是很传统的笔记本,其创新性无法与XO相媲美。尼葛洛庞帝称接着表示,学生机采用了微软Windows操作系统,而XO则使用开放源代码的Linux操作系统和耗能更低的AMD芯片,同时还预装了可提高学童学习积极性的原创学习软件。

    据最新报道称,针对OLPC对英特尔的指责,英特尔发言人已作出了回应,称公司仍一如既往支持向贫困学童提供低价笔记本的理念,但实现该目标的方式并不是只能凭借XO,其实还有比XO方式更多、更好的途径。

    下面就是尼葛洛庞帝接受采访的摘要:

问:你觉得英特尔同OLPC分道扬镳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

 OLPC创始人尼葛洛庞帝专访:英特尔背信弃义

答:最主要的原因是,英特尔直接销售其“学生机”,而不是为其他厂商提供设计参数。英特尔并没有在美国销售学生机,原因很简单,那样做将得罪诸如戴尔这样的大客户。但在发展中国家,英特尔却没有这层顾虑,因此会自己亲自披挂上阵销售。这也就是英特尔与OLPC其他合作伙伴的不同之处(OLPC合作伙伴包括AMD、谷歌、新闻集团、广达和Brightstar等)。在英特尔加盟OLPC之初,我们认为该公司将向OLPC提供设计参数方向发展,而不是向直接销售其学生机方向迈进。

然而英特尔却逆向而行。他们利用自己是OLPC董事的身份,却借机推销其自家产品。英特尔经常在一些国家贬低XO笔记本,说得还有理有据,称他们身为OLPC董事,所以对XO的性能优劣了如指掌。他们甚至还派人前往秘鲁找到一位政府主管官员,希望毁掉秘鲁政府与OLPC已达成的一项供货协议。这位官员如实记录了他与英特尔代表的会面内容,并表示自己对此感到非常震惊。

问:这位秘鲁官员后来向你透露上述信息?

答:是的。英特尔对XO的贬损真是让人难以接受,说什么“XO根本无法正常运行,你们被人蒙了还不知情,你们这样做会惹上大麻烦”等等诸如此类难听的话。虽然我们与秘鲁政府的交易仍正常进行,但如果你的合作伙伴那样对你,你说还能怎么办?上面这种情况首先发生在蒙古,英特尔CEO欧德宁(Paul Otellini)亲自给我打电话,希望我们别把他们轰出董事会,他会让手下人会改正不当之举。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

问: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改正呢?

答:欧德宁手下有10万人,他无法管住自己所有手下。这当然是他的问题了。如果我本人与别的企业或组织签署了互不诋毁协议,那就意味着我的所有下属都得遵守。欧德宁曾表示,在即将举行的美国消费者电子大展(CES)上,英特尔将与OLPC共同推出一款新产品,然后就此发布联合声明。直到三天之前,我们仍相信将如期推出这款产品。我们只要求英特尔做些并不费力的事情,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做。

问:你是否希望OLPC与英特尔之间其实不必闹得这么僵?

答:这个嘛,我们有7个的时间双方关系并不那么紧张。只是他们签署了协议后,却不愿意承担协议规定中的任何责任和义务。

问:比如说……?

答:不诋毁合作伙伴应该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遵守所签定协议中的条款。他们说将开发软件,但实际上连指头都没动一下。我们曾建议双方一起开发架构,他们却没有参与。我们也曾建议双方共同开发处理器,但现在连个基本技术规范都没制定出来。发生在他们一方的这类违约事件可以说是接二连三,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问:那双方不合的真正原因是不是他们想与你们竞争?

答:OLPC就好比是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英特尔则好比是麦当劳。二者之间没有竞争性。虽然二者都是食品机构或企业,但各自的目标却截然不同。如果全球每一个学童都能拥有一台英特尔的学生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学生机的节电、显示屏等功能都很优秀,这同样也是好事。但学童们得到的学生机数量能否与得到的XO数量相比,这事儿我管不着。

问:那现在怎么办?

答:还跟以前一样,只是我们阻力更小一点。说句实话,我们今后更能轻装上阵。

问:但OLPC作为只有30名员工的组织,要与英特尔这样的科技巨头相竞争是否有点儿吃力?

答:是这样的,30名人员的说法并不准确。全球范围内,有2500人正在为XO笔记本开发开源软件,你所说的那30位人员其实是来自Brightstar公司,他们主要从事销售、市场推广和物流等事宜。

问:那从整体上看,你觉得目前OLPC项目都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答:如果不出意外,2008年XO笔记本出货量有望达到200万到300台之间。我个人认为,OLPC项目将在全球20个国家顺利开展业务。如果想顺应实际市场需求,我们将专注于拉丁美洲市场,因为该地区的各个国家还不算太贫困。相对来说,我们将在非洲、东南亚及中国市场将遇到更多困难,因为这些市场的具体环境各有不同。

问:对诸如尼日利亚这样态度模棱两可的国家,你是否还有信心向他们推广XO笔记本?(注:此前有报道称,尼日利亚政府原计划订购XO,但该国官员后来表示,可能将转而采购英特尔学生机)

答:怎么会没有信心呢?发表声明之类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但他们看准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问:你们XO笔记本“买一捐一”活动最终收获如何?

答:活动卖出了16.2万台XO,销售额为3500万美元。

问:这一结果是否超过了你们的当初预期?

答:可以说超过,也可说没超过。“买一捐一”活动开展得非常好,但另一方面,这种方式不可能长期开展,因此也无法借此来维持正常运营。如果我们能通过“买一捐一”活动出售100万台XO笔记本,那我们就可以说,100美元笔记本就已变为“零美元笔记本”了。由此看来,从经济学角度考虑,“买一捐一”并非长久之计。

问: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一些贫困国家政府愿意订购的XO数量还远远不够?

答:不是。秘鲁就是我们心中的明星,因为他们懂得学童笔记本应该包含什么部件和软件。

问:你的意思是XO笔记本内置了教育学理论中所谓的自学软件?

答:是的。事实上1991年时,一位秘鲁教育学家来到MIT(麻省理工学院)访问,我把他介绍给另一位教育专家西摩·帕珀特(Seymour Papert,他也积极参与OLPC项目的各种活动),他受帕珀特的理论所打动。他回国后,又派遣了数名教育学学者来到美国学习帕珀特理论。90年代初,这些人员回到秘鲁,而那位派遣学者到美国学习的专家最近就任秘鲁教育部长,而那些被他派遣到美国学习的人员也在他手下工作。

问:那其他国家呢?

答:乌拉圭也看好XO笔记本,但具体情况与秘鲁有些不同。乌拉圭负责XO笔记本推广事务的人员来自政府所属一家高科技研究室和一家国有电话公司。如此一来,我们有了良好的技术合作伙伴。乌拉圭强调的也正是技术更新。事实上每个国家看待XO笔记本的角度都不尽相同。如果我对mesh技术(注:指XO笔记本所采用的网络连接技术)有疑问,那我就会询问乌拉圭技术专家;如果我对年幼学童能否了解电脑程序事宜拿不准,那我就会求助于秘鲁。

问:再说说OLPC与英特尔的关系。他们说双方存在理念分歧,他们是否就此向你谈过他们的看法?

答:理念是个很宽泛的概念。我并不认为OLPC与英特尔之间的不合是缘于理念冲突。我认为双方不合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我就英特尔直接销售学生机事宜向他们提出疑问时,欧德宁本人将会说,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对此我们当然也认同,这并不是冲突根源。但他们总不能在身为OLPC合作伙伴的同时,又与OLPC相竞争。我认为他们违背了作为董事会成员应有的诚信准则。

问:其他合作伙伴对英特尔退出一事怎么看?

答:这方面AMD值得称赞。在英特尔当初加入OLPC时,AMD并没有反对。包括我本人在内,所有董事会成员都不希望把英特尔轰走,欧德宁也持这种看法。我们也作了努力,但双方最终劳燕分飞的原因可能是,他们发现没法与我谈得拢。说实话我们的要求确实并不高,但他们觉得我们提出的任何小要求都无法执行。举例来说,我将于下周在美国消费者电子大展上发表主题演讲,欧德宁也是。因此我曾提议,双方在演讲中互提对方;但他们不愿意,说这种小事就免了。这种事情也不费什么力气。

问:你曾说过,你当初决定与英特尔合作时,部分原因是你的兄长约翰·尼葛洛庞帝(John Negroponte,美国国务院副国务卿)曾说过,你和英特尔双方的个性都过于鲜明,因此会不利于你实现自己目标。你这次和你哥交谈了没有?

答:谈了,一两月前吧。我告诉他目前双方合作不太愉快。他说,如果合不来,那就散了吧。如果说起所发生的一大堆事儿,他们其实早就应该被轰走了。

问:但最后却是他们主动退出啊?

答:他们已是相当于“留校查看”,因为他们把很多正经事情当儿戏。如果某个学生因犯错而被留校查看,学生也许可以说自己不再上学了,但这事儿……

问:OLPC是不是不允许他们出席最近举行的董事会会议?

答:没有作出这样的规定,但知道他们不会出席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会议内容是讨论英特尔和2008年XO笔记本部署计划。会议结束时,董事会让我同英特尔谈谈一些具体事情,我后来就与他们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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