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在鲁南的一个偏远县城,对一个刚刚18岁的乡下少年,500 元钱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一桶沉甸甸的金子。
在家里穷得连化肥都买不起的时候,我辍学回家了。面对一穷二白的家,我开始四处找工作。有一天,四叔要我到漂白粉厂去,四叔已在那里工作了半年多,收入颇丰。但是从四叔那消瘦的脸可以看得出来,那不是好活儿。
我答应去试一试。第一天上班,恰逢装车,工地上,一袋袋漂白粉码成了一座小山。50公斤一袋的漂白粉很沉,但不知道怎的,我竟坚持下来了。下班时我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全天一共扛了220袋,共计11吨。着实吓了一大跳。
晚饭后,我早早回屋休息。突然,胸口一阵郁闷,一口腥热的东西从嘴里涌了出来,那是鲜红的血。但我没有声张,悄悄将脏衣服洗了。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喝了一碗鸡蛋汤,又去上班。我不愿丢掉这个挣大钱的机会。踏着自行车,吹拂习习凉风,我觉得这个夏天充满了希望。从这天开始,我成了漂白粉厂的生产工人。
漂白粉的生产过程很简单。用水将石灰块泡开,用铁筛子筛出细末,剔掉石块杂质,装进氯气库进行化学反应,3天后拉出来装进袋子。但我敢说生产漂白粉是世界上最苦最累的活,因为全靠手工操作。
筛石灰时,为了防止石灰粉腐蚀皮肤,再热的天气也要穿三层以上的衣服,扎上裤角衣袖,用毛巾围紧脖子,嘴上还要扣上一个又重又笨又透不过气的防毒面具。为了多挣一些钱,我常在中午加班筛灰。顶着烈日,身体在层层包裹里大汗淋漓,石灰粉末无孔不入,和汗水溶在一起,身上仿佛就像爬了1万只蚂蚁在咬,火辣辣的疼。偶尔防毒口罩松动了,一团粉尘扑来,会呛得满脸泪水。
经过一个月的煎熬,我终于领到平生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挣到的 500元钱,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我知道我创造的远远不止这么多,但我仍然感到很幸福。我装着这笔钱和四叔、工友们到城里的小酒馆醉了一次,然后给自己留下20元零花钱,剩下的交给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