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人 《汉学菁华》第二十一章古代中国的鞑靼人(2)



这位好朋友不是别人,正是伟大的中国史家司马迁。由于为李陵所谓的叛国罪辩护,他触犯了一条残暴的法令,这位史家为了活命,只能选择接受给人带来屈辱的腐刑。[11]据他自己所说,这样做并非他偷生怕死,而仅仅是为了能争取几年的时间来完成一生的事业,还上欠后代的一笔债。他果然在有生之年在自己不朽的纪念碑上放置了最后一块石头。两千年来,他已在国人中赢得了“太史公”的美誉,“远胜于名士贞女”。

苏武,四位不幸者中的最后一个,是一位外交特使。在大单于的宫廷里,由于试图用非外交手段来消灭一个敌人,苏武被投入了大牢,并因此被当做奴隶拘禁了十九年。在现存一首感情细腻的诗歌中,苏武在踏上这次危险使命的旅途时向妻子告别。她是否等到了迎接他回归的那一天,我们不得而知。但假如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她一定会伤心而死,因为她会看到苏武的身旁陪伴着一位匈奴妻子。

我们不能够花更多的时间来回顾汉人文学中随处可见的这类浪漫插曲。我们必须再回溯一千年,来论述一下本章中最后一个,也是最主要的一个部分——古代中国的鞑靼部族。

……

没有一个关注这些话题的人会不对在所有民族历史中,尤其是游牧民族历史中,都会发生的一种两重性过程留下深刻的印象。第一种过程我们可以称做异化阶段,每一个民族都会经过这么一个阶段,在它们仍然弱小的时候,就会使自己与邻族隔离开来:就连它们的语言也会在短时期内偏离到一个彼此无法理解的程度。第二种过程是同化的阶段,即通过战争和贸易往来所产生的碰撞,每一个民族都给予并接收各种印象,而这种印象使他们趋同于一个共同的种类。因此,中国北方的野蛮民族在早期展示了一种模糊的多样性,而随时间的推移,这种多样性又会逐渐变成风俗习惯,甚至体貌特征的同一性。

由于他们的血液在平原上流淌,恰似海上的波涛,结果这血液都混合在一起;而且尽管他们的名称在经常地变化,他们的体貌特征也许并没有改变。人们自然就会提出下面这个问题:他们的体貌特征究竟是怎么样的?它并没有通过绘画或雕塑的形式记载下来,但是我认为我们还是有可能重新把它找回来的。它现在就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就像烙印一般反映在他们的第一百代子孙的身上。如今的满人和蒙古人就是当年跟亚述人和巴比伦人同属一个时代的戎和狄。美丽的阿鲁特,即同治皇帝那位不幸的皇后,是一个蒙古人。她的爷爷,大学士赛尚阿,因没能成功地镇压太平军叛乱而被投入大牢,并被判处了死刑。他的儿子崇绮乞求分享他的命运,并在牢房中温情脉脉地伺候父亲——这一孝行随后在他高中全国状元时终于得到了回报。这一成绩是如此的荣耀,以至于他的女儿被认为是已故同治皇帝的合适配偶。她在皇后这个高位上只享受了短短的两年,随皇帝的驾崩,她也以绝食的方式随他去了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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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多年以前,其他的君王们也曾被沙漠之女的美貌所俘获过。那时的野蛮部族在体型、脸部特征或自然智力上也许并不逊于中国人,正如他们的后代在这些方面也丝毫没有逊色。实际上,我们在北京城里所见到的中国人、满人和蒙古人,除了在服饰上各自有些特别之处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否原来就属于同一个种族,或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的特征变得越来越不明显了呢?我们认为后一种假说是正确的。我们相信,由创造中华文明的移民所引进的原始中国人种已经再也找不到了。在南方和中原地区,它到处都因跟土著居民的结合而得到了改变,从而导致了各省份人口之间的地域特征,后者可以被一双有阅历的眼睛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我们认为,它在北方一带也经历了同样的改变。它在这儿遇上了跟蒙古人特征相似的部落,并且逐渐吸收了这些特征,正是这种结合也许造成了北方中国人高大和强壮的体型。

这一过程在史前时期就已经在进行。历史在其发端之际向我们展示了在北方中国人身上所存在的那些部落尚未同化的残余特征。它也揭示了塞外野蛮部族声势浩大的南迁运动,这一运动曾在某个时期受到长城的阻挡,但很快就以更大的规模得以延续。我们看到了小的部落是如何通过每一个渠道渗透到中国本土来的;我们也看到了它们如何组成了大的诸侯国,并在中国建立了长达数百年的领地。我们倾向于认为,野蛮部族在北方中国人身上打下的烙印,其深度并不亚于撒克逊人在英国人身上所打下的烙印,或是汪达尔人在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人身上打下的烙印,“安达卢西亚”(Andalusia)这个词本身就是“汪达尔”(Vandal)这个名词的变体。

撒克逊人使英语实际上变成了日耳曼语言的一种方言;而中国北方的语言也已经受到了鞑靼语的深刻影响。因此我们被艾约瑟博士[18]告知,古代汉语的发音只能在南方省份的方言中才能够找到,而实际上我们真应该到南方受外来入侵影响最小的地区去仔细寻找这些残留的古代汉语发音。

倘若你要问,从入侵者的角度来看,他们所受到的影响是什么?我们的回答是:在所有的时代里,他们都已经用在中国人这个更有教养的民族身上所找到的文明来取代了自己身上的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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