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气欧佩克尽管一直低调行事,却备受世界关注。但它能否真正发挥影响力,还有待观察。
10月7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总裁米勒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的世界天然气大会上指出,被媒体称为“天然气欧佩克”的天然气出口国论坛(GECF)不再是一个非正式联合会,已在组织上正式成立。事实上,在2008年12月23日于莫斯科召开的第七届部长级会议上,GECF就通过了组织宪章,规定要组建常设组织机构执委会和秘书处,还将在今年12月于其总部——卡塔尔首都多哈召开的部长级会议上,推选出首任秘书长,至此,GECF已成为一个具法定地位的国际组织。
从2001年天然气出口国论坛举办伊始,关于其作用和影响力的争论从未平息。在这一论坛成立后的最初几年中,它并未引起世人更多关注,甚至于在2006年时,都未能举办年度会议,由此,部分批评家当时甚至认为GECF是一个失败的组织。
但2007年时,伊朗最高领导人哈梅内伊在会见俄罗斯国家安全顾问伊万诺夫时,正式提出了伊朗与俄罗斯等国在GECF基础上合作建立天然气卡特尔的设想,它获得了俄罗斯、阿尔及利亚、委内瑞拉等其他主要天然气出口国的积极响应。从此开始,在2008和2009年,天然气出口国论坛迅速向正式的国际组织嬗变,其组织规则和体制迅速完善。虽然,俄罗斯、卡塔尔和阿尔及利亚等主要的GECF成员国均否认GECF是天然气版的“欧佩克”,也否认将联合控制天然气价格,但鉴于这些国家在世界天然气生产中的地位,主要消费国对GECF有可能成为天然气欧佩克的担忧不断增强。
要理解天然气出口国论坛的影响,首要关注点在于其在世界天然气市场中的绝对主导地位。据统计,在2008年的世界天然气探明储量中,俄罗斯的储量份额为23.4%,伊朗为16%,卡塔尔为13.8%,这三国是GECF的核心成员国,其天然气储量占世界比重已超过50%,使天然气市场储量集中度要明显高于世界石油市场。
此外,占世界天然气储量份额超过1%的国家中,还有阿尔及利亚、埃及、委内瑞拉、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挪威等国也是GECF成员国或观察员国,其合并储量份额达72%左右。从世界天然气产量和出口看,俄罗斯及受其影响的中亚生产国、伊朗、卡塔尔、阿尔及利亚都是全球最重要的天然气出口国,GECF成员国占世界天然气生产比重超过40%,占世界贸易量比重还要大大高于这一数据,使天然气市场产量和贸易量集中度也要高于石油市场。
从世界能源消费格局来看,随着世界石油生产难度的加大,廉价石油时代已经过去,2004年以后国际油价持续上涨,虽然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从2008年中期开始国际油价一度下跌至30美元/桶的低位,但当前又已经恢复至70美元/桶以上的价位。可以预期,国际油价将会持续高位运行,其占世界能源消费的比重也将会稳中趋降,如2008年占世界能源消费比重(34.8%)已低于2007年(35.5%)的水平。与此同时,天然气占世界能源消费的比重稳步上升,2008年已达到24.1%的水平,虽仍低于石油,但天然气的重要性在趋强。
显然,世界天然气市场的高集中度、GECF对世界天然气资源的控制以及天然气资源不断上升的重要性,都使得GECF成员国具有通过某种程度的联合以获得更大收益的激励。伊朗精神领袖哈梅内伊、俄罗斯总理普京、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以及其他GECF成员国领导人,莫不受到以上激励的鼓舞,近年来加速推动成立正式的天然气国际组织,以实现其促进经济发展、增强其政治经济影响力的梦想。
但要客观评价天然气出口国论坛的影响,与石油输出国组织进行纵向的比较是非常便利的。石油输出国组织的成立是1950-1960年代,是石油生产国与以“七姐妹”为代表的国际石油公司激烈斗争的结果。
欧佩克成立前,国际石油公司已实现了完全的纵向一体化,控制了从石油生产、运输、加工到销售的所有环节,其支付给东道国的仅仅是出售特许权的数额很少的租金。虽然经过产油国的努力,国际石油公司最终同意按照利润对半分协议来分享石油利润,但由于利润的计算依赖于“标价”,而标价是由国际石油公司制定的,因此,产油国仍处于明显的被动地位。
到1959和1960年国际石油公司单方面降低标价时,矛盾彻底爆发。产油国发现,不控制石油资源,不破除国际石油公司的纵向一体化,就无法获得适当的石油定价权利,产油国的石油资源国有化运动及石油输出国组织的成立彻底宣告了国际石油市场的纵向非一体化。产油国由此获得了产量和贸易量的控制权,但他们仍无法进入主要石油消费国的国内市场,石油下游产业仍然为发达国家的石油公司所垄断。
与此相对照,当今的主要国际天然气生产和出口国均很好地控制了本国的天然气资源,它们已充分利用了产量和贸易量控制权,同时,诸如俄罗斯这样的天然气出口国,还借助输气管基础设施和政治经济影响力,极大地影响了中亚等地的天然气出口,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本身已成为纵向一体化的天然气企业。
因而,当今的国际天然气市场环境远不同于1950-1960年代的国际石油市场,主要天然气生产和出口国并未面临国际公司的利润压榨和盘剥,也不需要破除后者的纵向一体化以扩大利润的空间。相反,这些国家已经尽可能地影响和提高了天然气价格。
理论上,如果天然气出口国论坛成为真正的类似于欧佩克的卡特尔组织,它的确可以通过合谋限制产量和贸易量而推高价格,但其恶果是将导致世界天然气消费量的下降和能源消费的强制转型,使得天然气出口国无法实现利润最大化结果。
当前时期,不利于天然气出口国合谋的重要因素还在于天然气与石油的相互关系。对大多数工业天然气消费者而言,可以较容易地实现天然气消费和石油消费之间的替代。
同时,由于石油在世界能源消费中的比重仍远大于天然气。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国际天然气市场仍是国际石油市场的附属物,其价格主要受到国际油价和其他能源价格变动的影响和制约,这就大大削弱了类似于GECF这样的天然气组织通过限产提高价格的能力。同样重要的是,与石油相比,天然气非液化而难以在全球市场销售,而其液化成本、运输成本和接受成本仍相当高昂,使得当今的国际天然气市场具有明显的区域性。
以2008年为例,管道天然气贸易量达到5.87万亿立方米,而液化天然气贸易量仅为2.27万亿立方米,依赖液化天然气的主要为日本、韩国、印度、中国台湾等管道运输成本极高的天然气进口国(地区)。由此,国际天然气市场的区域性使得天然气的国际价格难以真实形成,使得天然气市场中经常面临双寡头情形,固然出口国有些许优势,但其市场选择也受到限制,因而定价能力也受到限制,此时,天然气欧佩克无法发挥作用。
因而,在GECF的成立和发展过程中,大多数成员国均否认将其转变为一个类似欧佩克的卡特尔组织,非不欲为之,是因为天然气出口国梦想的实现受到现实的强有力制约而不能为之。
但无论如何,GECF的成立和发展已经为天然气卡特尔的运行奠定了组织基础,随着石油资源的减少和国际油价的上涨,随着天然气液化、运输和接受成本的不断下降,天然气在世界能源消费中的比重将会持续上升,世界天然气市场将趋于成熟,天然气欧佩克运行的条件也将趋于充分,诸如配额限产提价等欧佩克使用中的政策也将出现在天然气市场中,这就是GECF成员国梦想的实现过程。
但如之前的分析,鉴于天然气出口国已经居于优势地位,天然气欧佩克对世界经济的冲击将会远不如1970年代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影响,GECF成员国梦想的实现程度仍将是非常有限的。来源:《能源》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