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十月底,山东多家媒体刊发了一公斤猪肉卖百元的消息,通常情况下,一公斤猪肉也就一二十元,怎么可能卖出一公斤一百元的高价?记者采访时,根本就没人相信。
记者:你听说过一斤50元钱的猪肉吗?
女商户:没有听说过,没有这么贵的。
顾客:哪里有50元一斤的肉?
大爷:一斤50元钱?没听说过,一斤50元钱不会买。
记者:为什么?
大爷:太贵了适应不了老百姓。
在济南市一家有机食品店,就有菜市场里没人相信的五十元一斤的猪肉,最贵的里脊肉每斤65元,最便宜的五花肉也要三十五元一斤,一公斤猪肉均价已超过了1百元,记者采访的五个多小时里,购买高价猪肉的消费者络绎不绝,和农贸市场消费者的反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售货员:打完折是210元。
顾客1:现在市场上卖的那个肉,瘦肉吧,都是白的,你看这种吧,它这个颜色深,它这个黑的,但是我觉得这种就是说有机的,有机的肉对人身体各方面都好。
有机食品店经理1: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也是选择这种,要健康,然后在吃起来这个口感上,就自己吃的时候是一种享受,所以价格高一点以后,很多消费者还是能接受的。店经理2:现在关键是养殖的少,属于供不应求,所以如果满街跑的都是黑猪,它就不值这么多钱了。
一公斤猪肉卖到100多元,这种高价猪肉济南市有9家有机食品店销售,都来自这个叫张训照的人的养殖基地,高价猪肉一年为他带来了5千万元的毛收入。
这就是张训照的养殖基地,谁都不会想到,这种黑猪因为吃得多长得慢,当地的农民大都不敢养,濒临灭绝,在2008年以前,这种黑猪因为肥肉多瘦肉少,也很少有人愿意买,但张训照却把这种濒临灭绝的黑猪规模养殖成功,一公斤卖到100多元。
2002年,山东省济阳县把二十个乡镇合并成8个乡镇,很多乡镇干部需按县里安排轮岗,轮岗就是保留基本工资,自谋职业,当时,担任镇党委副书记的张训照也在轮岗之列,轮岗后,他做起了工程,可心却没有安分下来。
张训照:咱这个工程吧都是一些小型的公路工程,小型的土方工程呀,工程量小,年收入低,我要找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
说来也巧,2005年底,张训照到一个村收工程款,偶然在村支部书记家吃了一顿肉,猪肉的香味让他突然心动了,那是小时候家里养过的徒河黑猪。
张训照:上小学的时候,给猪砍猪草去喂猪,小的时候跟着父母身后头帮着父母喂猪,我就想起来这种猪的模样。
生活越来越好,吃顿肉本不该大惊小怪,但张训照觉得徒河黑猪肉比平常吃的猪肉香得多,但为什么这么好的猪,在农村却很少见呢?
农民:那个一年,买了小猪喂到年才100多斤沉,长得慢呀那个。商户:它养它不好养这玩意儿,它长得太慢,它效益不行。它不好养这个猪,不吃饲料光吃这个粮食。
像从国外引进的杜洛克长白等白色猪种,2.2斤饲料就能生产一斤猪肉,四个月就能出栏,徒河黑猪要五六斤饲料才能生产1斤肉,1年时间才出栏,济南当地越来越多的农户放弃了徒河黑猪的养殖,但另一个现象更引起了张训照的注意,尽管现在不论城乡,买猪肉都很方便,但当地还有个别农民养徒河黑猪,只是为了自己吃,这正说明徒河黑猪的与众不同!
农民1:有时候宰猪吃肉,挺好,笨猪肉就是香。农民2:那当然是原先那个笨猪肉好吃,那没说的。
张训照:结果发现这个猪真的很少了,几乎找不到了,这么好的一个猪,没人去养,我去养它准能挣钱。
张训照觉得商机来了。2006年初,他凭着小时候记忆中对徒河黑猪的印象,用三个多月时间,花四十多万元,在济南徒河流域买回103头黑猪,这吸引了不少村民来看稀罕,七嘴八舌的议论,让张训照感到了情况不妙。
农民:以前那个不大像,不像以前喂的那个大黑猪一样。农民大爷:就不像,耳朵小,嘴巴长,这个我看就不是。
在将信将疑的煎熬中,张训照硬着头皮找到山东省农科院,请李森泉研究员到猪场一看究竟,李研究员的一席话让张训照的心突然凉了半截。
李森泉:它是已经杂交多代了,只能做育肥猪。你这是一群杂交猪,你发展黑猪不能做种,专家也不会认可,权威部门也不会认可。
张训照:当时就像挨了一闷棍呀,两眼发黑,腿都软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家猪是由野猪驯化并经人工和自然选择而来的,因为中国人喜欢黑色,在人工选择的过程中,黑色的猪被逐渐保留下来,使得中国传统地方猪种形成黑色种群,虽然这种猪长得慢,但肉香味浓,更适合中国大众的口味,为提高家猪增重速度,增加效益,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国从国外引进白猪和黑猪杂交,原有的地方黑猪越来越少。
研究员:原有地方猪的血液是越来越少,纯种猪逐渐的一部分一部分的逐渐淘汰,这样原有的纯种猪就基本就灭绝了。
花四十多万元收回来的黑猪,竟没有一头纯种徒河黑猪,做育肥猪意味着张训照要赔进去20多万元。难道真正的徒河黑猪已经绝迹了吗?它还能找得到吗?
山东农科院李森泉,研究了四十年徒河黑猪,看着徒河黑猪越来越少却没有单位和资金来保种而非常着急,他看到张训照愿意花钱养黑猪,就觉得这事儿好办了。
2006年3月,张训照和李森泉在济阳县阎王高村,看上了张庆元家两头耳型、头型、体型很像的徒河黑猪,但对方不卖。
张庆元:我个人来说对这个猪的品种挺欣赏,宰了有点可惜,就是有点心疼的那种感觉。
张庆元心疼是借口,主要也是想把黑猪卖个高价,谈来谈去一头猪5千元,但他提出的附加条件,张训照却难以接受。
张训照:他要头一窝小猪要给他,如果要把第一窝小猪全部给他,我怎么去繁育小猪。
张庆元:非要买我的猪,他产下来的这第一窝,他得给我。
徒河黑猪繁殖能力强,一年产两窝,一窝产12个以上,第一窝全给了农户,张训照很难迅速扩大种群,不买又于心不甘,就决定无偿还给张庆元5头小母猪。
张训照:如果要是不给他小猪人家就断子绝孙了,所以说,我们经过商量,就从第一窝小猪里边给他挑选五头小母猪给他,
2006年6月,张训照以年租金三万元的价格,将一个占地近百亩的废弃的养鸡场改造成黑猪养殖基地,买回的81头黑猪,血统鉴定后,张训照拥有了30头纯种徒河黑猪。
张训照:它是在我们基地第一代图河黑猪当中,外形特征和生育性能最好的公猪,它的毛鬃很油密,因为它的祖先是野猪,它具有野猪的一些特征,它耳大下垂,它嘴筒长直,它的额部较窄,额部有零星皱纹,它脾气好的时候只有我能骑,别人不能骑,因为我跟它是好朋友。
传统的猪种,张训照用传统的方法来养,冬天和春天要储存萝卜南瓜,土豆地瓜,之后要收购大棚里的小西红柿,使笨猪的营养更全面,种猪有了,场地有了,但张训照不得不面对如何解决徒河黑猪肥肉多、瘦肉少的问题。
记者采访时发现,徒河黑猪对这种木头很感兴趣,难道其中有什么玄机?
张训照:食物胶白糖面粉混合起来的液体,为了吸引徒河黑猪来舔食这块木头,它在舔食,磨牙的过程当中,集体也在运动,消耗一部分能量,使得图河黑猪生长更加缓慢,达到肉质更加鲜美的目的。
这里的猪会玩球,但是球再好玩儿,也抵不住零食的魅力。
很多猪场痛恨猪尾巴运动每天消耗两角钱饲料的功能,从小就剪掉尾巴,让猪吃了睡,睡了吃,相比之下这里的徒河黑猪就幸运多了。
张训照:从小就把猪的尾巴剪掉,每天能节省0.2元钱的饲料,我们猪的尾巴始终不能给它剪掉,让猪的尾巴也在运动。使得我们这个猪更健壮。
张训照把封闭的运动场和猪舍建成一体,每天要赶猪跑,饲养员的活儿不轻松。饲养员徐金田:一天就是说三次锻炼,就是早起来喂完猪,等上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它下下食,下食以后让它做运动。
这里的猪也很累,每次跑一个小时不说,跑的路上还有三道栏要跨,跨栏40厘米高,有人撵着跑,还真能把多余的脂肪减掉。
张训照:这个猪不是慢条斯理的在走,而是跑步和跨栏。饲养员:就跟减肥似的,它光长肉,不长肥肉,光长这个瘦肉。
徒河黑猪一年体重可达120公斤,以上这些方法能使徒河黑猪体重能保持在90公斤之内,有利于改变徒河黑猪商品猪太肥的缺点,这为张训照一公斤猪肉卖100多元埋下了伏笔。到2007年8月,张训照为此陆续投入了700多万元,不仅花光了几年来工程队挣的钱,还欠下了三百多万元外债,一场危机爆发了。
2007年8月3日一大早,张训照被几个农民堵在了猪场里,他们扬言不把赊欠的粮食款当天还给他们,这个事儿没完。
郭传军:要钱去了几趟,他老板也不在是这么个情况,就没给我,结果呢过后我就有点烦。
饲养员:不见钱,人家不走,当时老板愁眉苦脸,光抽烟,急得恨不得掉眼泪。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张训照却拿不出钱来,为了抚农户,他发誓一个月内一定还清农户二十多万的粮食款,并给农户写下了保证书。
郭传军:老板不错,就写了一个保证书。
张训照:公司保证于9月1日以前还清农户粮食欠款,否则公司将按同期银行利率加付。
为了偿还农民赊欠的粮食款,张训照背着妻子把家里房子以及侄子的住房抵押给了银行,就在他等贷款下来的时候,2007年8月11日,妻子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那时张训照还忙碌在猪场里。
妻子陈庆荣:到了医院自己去诊断了这个,所以我心情特别特别的难受,感到很无助,记者:没人管你。妻子:对,没人管我,他一直在猪场里守着猪。
妻子在医院的诊断结果是贝瑞特食管炎,是食管癌的前期,这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把独自在医院检查病情的妻子击垮了,她无助地打电话给丈夫张训照。
张训照: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从电话里边就哭了,哭了以后跟我一说,我在电话那边也哭了。
妻子:在那边也是哭。但是他说这里猪离不开我,我说你要猪你不要你老婆了吧。
为了徒河黑猪,张训照已经赌上了仕途前程,赌上了所有能抵押的房产,难道还要赌上相依为命二十年,总是默默在背后支持自己的妻子吗?
张训照:她哭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她跟我这些年还没能享过福呢。结果就出现了这个问题,我觉得实在对不住他。
妻子:我也不敢给孩子说,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到家以后,自己在那里放声大哭。
房产贷款下来后,张训照提前十天把赊欠农户的数十万元还清了,并陪着妻子看病,但对张训照来说,徒河黑猪保种举步维艰。
李森泉:徒河黑猪单纯保种是不行的,每年的养殖成本费用,一头母猪接近3000元钱,利用率6至7年,有300多头种猪,光这个养殖成本费用就得到600多万,加上基建投资得需要上千万。
按照畜牧部门规定,只有种猪达到1千头,才够专家进行品种鉴定的基数,保种才能算成功,否则,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徒河黑猪,当时,张训照有3百多头种猪,而1千头种猪的目标,此时对张训照来说是那么遥远,沉重的负担已使张训照步入了崩溃的边缘。
徒河黑猪一年能产两窝共20多头小猪,管理费用要三千元,张训照到了用小猪到农户家做抵押,来解决饲料资金问题。2007年9月,张训照找到了当初来讨要粮食款的郭传军。
张训照:农户按每头仔猪300元钱交给我,一头母猪一年能产20头仔猪,这20头仔猪就能换来6000元钱,用这6000元钱来养活这头母猪是没有问题的。
六千元能养活两头大种猪,当初张训照还粮款说话算数,也当过乡镇领导,郭传军觉得信得过,他就决定试着为张训照代养黑猪,一头小黑猪预交三百元押金。
郭传军:小猪押金一头300元钱,也量不大,我分了十头猪。
小猪长到35斤后郭传军去养,自己喂杂粮一年把猪养到170斤,张训照每斤毛猪8.5元回收,若晚一个月结算,每斤毛猪按9元付款,郭传军每头猪多赚一百多元。郭传军:每斤提高0.5元钱吧,我说这0.5元钱我当时又不上猪,又没有喂猪,我说也行,那么算起来还是120来元钱呢。
用今年的仔猪抵押金换取明年母猪仔猪饲料和人工费用,纯粹是没钱逼出来的办法,张训照靠用房子抵押贷款归还农户粮款的信誉,解决了自己资金周转困难。到2009年,已有200多农户为他代养小猪。
张训照和农户繁养的徒河黑猪,百分之六十多不能做种猪,只能当商品猪出售,和市场上的普通猪肉相比,外观差别比较明显。
员工高富强:图河黑猪肉肉色鲜红,肉肌纤维细,这是市场上买来的普通猪肉一个肉色淡红,肉纤维比较粗。
2008年底,张训照按徒河黑猪肉的不同部位进行定价,平均每公斤猪肉突破百元,这么贵的猪肉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打开市场呢?他选择了济南市9个有机食品店作为合作对象。
张训照:主要考虑他们有一个会员群体,这些会员群体是高消费的群体,我们这个黑猪肉呢又是一种高档猪肉,这样打开济南的市场销售就顺畅了。
到有机食品店里来消费的,是城市里收入较高追求生活品质的一部分人,在店里消费就可以成为会员,根据消费额度享受打折优惠不等。
店经理1:现在是1000多,不到2000会员,就是经常过来消费的,这部分会员里边就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对这个猪肉是很有感情的,就是会经常过来消费。
虽然徒河黑猪肉每公斤平均百元,但依然得到了济南一部分消费者的认可,每个店基本是三天销售一头猪,50公斤的肉。
顾客女:偶尔我觉得吃一点这种肉,放心肉的话,多花一点钱也是能够接受的,因为不常吃
顾客6:我今年30多,回归到那时候很小的时候家里炖的猪肉是满屋里飘香的味道。记者:真的是那样吗。顾客6:是,不是那样不会花这么多,比别的贵那么高的价格去买这种东西吃,第一是香,第二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安全。
2009年十月,徒河黑猪成了第十一届全运会特供猪肉,十月二十九日,全运会结束第二天,张训照在济南举办新闻发布会这一消息,引发了媒体集中报道,更多消费者知道了每公斤百元的徒河黑猪肉。
现在,妻子的病已治愈,张训照工程队停下来了,他的徒河黑猪种猪达到1千多头,徒河黑猪保种成功,并带动农户养殖5千多头徒河黑猪,年创产值5千多万元。他在广东清远等地的黑猪合作项目已经启动,他要把每公斤百元的黑猪肉推向更为广阔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