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29日,这个叫陈宏良的视力残疾人在当地村干部的陪伴下,正一步一步艰难地在山里跋涉。
陈宏良:多难走,很难走。
记者:必须要村主任带着你?
陈宏良:对呀。
钟开武 福建省武平县城厢乡汾水村村主任:有的路比这个更差,经常是我们当地农民上山砍柴过的路。
前一天当地刚下过一场暴雨,平时就很不好走的山路变得更加湿滑,普通人都难以前行,而陈宏良的视力仅仅有微弱的光感,走这样的山路困难更大,他到山里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陈宏良:我3000亩地已经种完了500亩,还有2000多亩,现在去看一下,现在没路,路要怎么样开,还要规划一下。
这个地方叫腊石岌,位于福建省武平县城厢乡的汾水村,海拔700多米,山里都是灌木丛和杂草。陈宏良2005年就承包了这片3000多亩的山地,绝大部分都还像这样没有开发。虽然看不清道路,陈宏良还是要去实地感受一下,选择合适的地点,尽快将剩下的2000多亩也建成有机茶种植基地。
陈宏良:第一期已经种下去了,第二期第三期、第四期分批全部准备实施种植有机茶。
这就是陈宏良已经建成的第一期500亩茶园,从选择茶叶创业到现在仅仅四年时间,他的企业已经发展成武平县规模最大的茶叶生产企业之一,而且在龙岩市第一家通过有机食品认证。做为一个视力残疾人,陈宏良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呢?
陈宏良今年42岁,母亲怀孕时的一次食物中毒使他从小患上了先天性白内障,视力只有微弱的光感,3米之内的物体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轮廓。因为视力的残疾,陈宏良有过自卑,也比常人经受了更多的磨难。从1996年开始,他练起了中长跑,希望通过体育运动来实现自己的价值,那时,参加残奥会是他最大的目标。
陈宏良:中长跑到省里面,基本上我都是拿冠军,数一数二,然后全国有参加过选拔赛,去亚运会,差3秒成绩。
仅仅3秒之差落选国家集训队,这成了陈宏良终生的遗憾,因为年龄的原因,随后他告别了赛场。
陈宏良:藏在我心里,留着一个永远的遗憾,我是完完全全带着遗憾离开这个运动事业,离开了我的运动目标。
失去了目标的陈宏良,闲下来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喝茶。因为眼睛看不见,泡茶的时候,他的手经常被烫。几年下来,陈宏良靠听倒水的声音和水壶的重量能够很熟练地泡茶了。同样因为看不见,他的嗅觉和味觉都得到了更大的扩展,要比普通人敏感得多。
陈宏良:喝这味道就知道,这个大概是600米至700米的茶山上种的茶,出的茶。
记者:为什么连这种都能喝出来?
陈宏良:因为海拔高的话云雾比较多,云雾多的话产出来的茶茶味比较厚。
因为他的品茶功夫,陈宏良结交了许多爱茶的朋友。2002年秋天,一个叫钟世清的朋友向陈宏良建议,既然品茶这么厉害,不如干脆去经营茶叶。
钟世清 朋友:朋友们一起喝茶的时候,都爱喝茶,就聊起喝茶,搞这个茶不错,而且现在呢,因为我们武平没什么品牌。
钟世清的建议,让陈宏良一下子重新找到了目标。2003年1月,他租了一个店面开始卖茶叶,在经销茶叶的过程中,陈宏良发现拥有自己的茶叶品牌,才能赚更多的钱。而武平全县有上百家的茶叶企业,虽然竞争激烈,但实力都不是很强。2004年春天,陈宏良听说县里要举行茶王比赛。他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马上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买来设备,先从农民那里买茶青,要自己加工茶叶去争夺茶王称号,打造自己的品牌。
陈宏良:要做好茶肯定是茶青质量非常重要的。当时采一个芽的,一个芽的茶青非常不好采,很花工夫,很难。
茶叶的优劣,炒茶师傅很重要,陈宏良花十万年薪请来了许清风。许清风炒了20多年的茶,对于陈宏良的要求,他一开始非常反感。
许清风 炒茶师傅:要求采一个芽,我那边没有那么做过,我说基本上一个芽两个叶就可以了,就可以做得很好了,他要求那么高,当时我在采茶的时候,就跟他吵架。
因为一个芽的茶青太小,加工起来很难把握质量,许清风觉得难度太大,而且行规历来都是外人不干涉师傅炒茶。但陈宏良对这个茶王是志在必得,顾不了那么多,很快又因为茶形发生了争执。
许清风:刚刚熬了一个晚上才把那个茶叶做下来,做下来然后我们两个人又开始有一点意见不统一了。
陈宏良:做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半,他的意思就是说平时的话这个茶形已经非常到位了,那我去摸了一下,感觉了一下,还需要一个半小时。
陈宏良因为看不见,他对茶叶形状的感觉全都依赖手指的触觉,所以当许清风做好茶形后,他一摸就觉得加工的时间还不够,要求继续加工。许清风本来就对茶青的标准有意见,没想到刚做出茶叶的条形,陈宏良又来挑三拣四,许清风很生气。
许清风:辛辛苦苦弄上去了,茶形弄得很均匀了,他说不行,要重新来,这个还不够好。
陈宏良:他的意思就不要了,完全可以了,那我的意思还要,两个人又争吵起来。
虽然两个人一直争吵,但许清风很佩服陈宏良一个残疾人做事这么认真,还是留下来继续帮着他控制茶叶质量。
2004年5月,虽然是陈宏良第一年加工茶叶,但却一举获得了武平县炒绿类“茶王”称号,陈宏良又一次成了武平的新闻人物,他的茶叶销量也逐渐上升,拥有自己茶叶品牌的目标顺利实现。然而2004年秋天,一个叫钟德民的人说的一番话,又让他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陈宏良:他说有机食品没有,有机茶就更没有了,而且龙岩市都是空白项目,我听到这个有机食品,怎么会没有呢?他是说很难。
钟德民 高级农艺师 福建省武平县农业局:它产量非常低,回报率比较低,风险很大,因为不能施人工合成的肥料、农药,还有这些添加剂,全部加工生产过程都要按有机食品来做,那都是非常难。
陈宏良就是因为母亲当年怀孕时的食物中毒,直接导致了他的视力残疾,所以当他了解到有机食品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健康食品后,当时就说了一句让钟德民大吃一惊的话。
陈宏良:我就脱口而出,我说这个我来做。
钟德民:我们当时还以为他是随便说说而已。当时很多大老板,我们全市还有很多企业他都想搞不敢搞,因为风险太大了。
钟德民在武平县农业局负责全县果树和茶叶的技术推广服务,2004年的时候,包括武平县在内的整个龙岩市,无论水果蔬菜还是茶叶,都没有一个取得有机认证。陈宏良预感到,别人都不敢做,这里面一定有商机。2005年底,他选定了适合种植有机茶的腊石岌这个地方,承包下了3000亩山地的使用权,开始建设他的有机茶种植基地。然而,一开始陈宏良就面临重重困难。
记者:有路上去吗?
钟开武:小路。
记者:多小?
钟开武:大概是不到50厘米宽的路。
记者:上去一趟要多长时间?
钟开武:这边一般走路一个小时的样子。
钟德民:原来是没有路的,我们是一条小路上来,人走都困难,何况还要上来建这个茶园,他这边上来要建这个茶园的话,首先开这条路,还有架电线,非常难的,一般的人做不到。
那段时间,陈宏良所有精力都花在这个叫腊石岌的地方。可是,光承包山地和修路就把他做茶、卖茶赚来的钱花光了,开垦山地、种茶树还要大量的资金,陈宏良开始四处找朋友借钱,但多数都被拒绝了。
陈宏良:到人家那边借钱的时候,平时都好借的,朋友都愿意帮助的,人家都拒绝,我都很奇怪,然后通过打听,他们说我做有机茶很难成功,借给我们这个钱不一定有还。
陈宏良只好无奈地从银行贷款,坚持清好山,把第一批茶树种下去了,但是因为谁都没有种过有机茶,陈宏良心里也没有底。
陈宏良:失败的话,对我家庭来说,经济上会带来雪上加霜
记者:总共投资了多少钱?
陈宏良:五六百万元。压力很大,晚上常睡不着觉,常吃不好饭,因为想着要种好,想着技术,想着这个茶叶没有化肥能不能长,想着有病虫害不能用农药,怎么样来控制。
茶叶种好后,陈宏良平时就让工人加强管理,自己看不见,就经常拉上钟德民来指导种植技术。
钟德民:他看不到,这个叫煤烟病,你看背面黑黑的,这个就是黑刺粉虱。
陈宏良:这个我就看得清楚了,这个你看,这个那么严重。
钟德民:他看不清楚,他连走路都要靠感觉,不要说看叶片。
因为不能使用化肥农药,陈宏良种下去的茶叶树比别人的长势慢得多,眼看只有投入,没有产出,陈宏良的压力更大了。
陈宏良:我们这个投资比人家难,成本比人家高,看着他们投资小,收成快,然后反过来人家会笑话,你是做有机茶的,这个效益差,所以我心里就更难受了,所以心里非常焦虑。
2007年4月,陈宏良的茶园终于迎来了有机食品的认证机构,几个月忐忑不安的等待后,他接到了通过有机茶认证的电话。
陈宏良:我当时说不出话,想着当时自己做这个,投资这个难以想象,回头看我吃了那么多苦,当时顶着那么多压力,自己还挺过来了。
2008年8月23日,陈宏良又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向中国残奥会代表团赠送了价值20万元的茶叶。
陈宏良:没能够去比赛,但是我赠送我的茶叶,用我的这个劳动成果,我觉得就等于我去参加了。
陈宏良用这种方式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奥运梦,现在,他每年可以生产销售有机茶5万多斤。2009年3月,又到了茶叶生产销售的高峰期,站在自己第一期500亩的有机茶园,陈宏良已经在心里描绘出了未来3000亩有机茶种植基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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