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众场合见过潘石屹两次,每一次都恰好坐在他身边,每一次都被人误认为是他秘书。作为一个记者,我是何其幸又是何其不幸啊。不幸在于,难道我就那么不像个提问者,难道我就那么像个附和者。幸运在于,有那么一小会儿,潘石屹会觉得挺窘迫的。有个姑娘挨着你坐了三个小时,要是一句话也不跟她说,那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10月20号那天,在澳门世贸中心的一间会议厅里,一个名为“共建和谐:科学、宗教与发展”的论坛上,潘石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传了传教。
“今天就是巴哈伊的教友大会,这儿都是巴哈伊。我也是巴哈伊。”
“你不是信道教吗?”
“以前研究道教,2004年接触巴哈伊,很快就成了巴哈伊的信徒。”
“来,你看看这个。”他递给我两本书。一本《巴黎谈话》,一本《隐言经》,分别是巴哈伊教典的最初级和最高级版本。书里说,巴哈伊是一个1844年创始于伊朗的宗教,原为伊斯兰教什叶派的一个分支。1935年巴哈伊教传入中国,被翻译为“大同教”。最近在台湾开演唱会的歌手方大同就来自巴哈伊家庭,他的名字也是这个典故。
“巴哈伊很特别。别的宗教,比如佛教,认为人的身体就是臭皮囊,不承认物质的作用。但是巴哈伊强调追求经济和物质是正当、合理的行为。”
“那这个宗教岂不是很适合商人?”我翻开《巴黎谈话》,里面有篇《物质与精神的进步》,说:我们只有同时促进精神和物质两方面,才能成为完美的人。
“商人?不,巴哈伊里最多的是科学家。有个创始人还是量子物理学家呢。这是巴哈伊另外一个特别的地方,它认为宗教和科学是和谐的。”
“宗教和科学怎么可能是和谐的?”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刚看巴哈伊教典的时候,觉得就像《易经》,一句天上一句地下的。再往前,1989年底,我二十六七岁,很焦虑,开始研究宗教,和易小迪一起看佛经。我看不懂。后来他跟我说他也看不懂,我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怎么看懂的?”
“年轻时候看《法华经》,开篇就问佛陀、迦叶的心在哪里。我不懂这什么意思。后来接触巴哈伊,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人的精神和身体是一体的。”
这时候,台上有人开始讲话,用圣徒般空旷恍惚的语言和声气。有个小男孩突然哭闹起来,被母亲抱了出去。
“你在别的宗教大会上看不到这种场面。”潘石屹压低声音跟我说,“这次算是小孩少的。巴哈伊教最强调家庭的价值,从来不反对带孩子来聚会。我的两个孩子也在北京上巴哈伊的儿童班。”
“听说巴哈伊是查建英介绍给你们的。”
“不是。不过我倒是曾经试着把别人发展成巴哈伊。比如易小迪。不过没用,他是个坚定不移的佛教徒。《隐言经》里说,富人要有信仰是很难的。要向富人传教也是很难的。不过你有时候还是会被圣言击倒。”
“你自己被哪句击倒了?”“这个。”他把《巴黎谈话》翻到第36页。一篇名为《万博中的美与和谐》的文章。
“这都是不难懂的大道理呀。”“做起来难。我学《隐言经》就学了三遍。第一遍自己学,完全不懂。第二遍和我老婆一起学,似懂非懂。第三遍和教友一起学,好像明白点儿了。”
“巴哈伊对你来说是世界观还是方法论?”
过了好半天,他说:“大部分是世界观,小部分是方法论。”
“哪些是方法论?我没看出来。”
“比如对于婚姻的处理,就对我很有帮助。”
我们的谈话被打断了。有人过来问我,能否和潘总合影,我含笑点头。趁机翻书,我学习了一下巴哈伊们的婚姻之道。教长阿卜杜巴哈说了:“男女双方一旦结为夫妻,彼此忠诚是首要的并且是最为重要的。”关于如何做到彼此忠诚,有两条行为指南——不要做你不愿意配偶与别人做的事情,不要做不可以告诉配偶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我浮想联翩,若有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