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出狱后被重新包装，故伎重施又添命案 2013年8月31日下午，河南省新安县，学医心切的22岁青年云旭阳，在胡万林讲授“自然运动疗法”时喝下大量“五味汤”，随后不治身亡。当地警方以涉嫌“非法行医罪”将胡万林等人拘捕。 2000年，害死多人的胡万林被河南省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以“非法行医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于2011年提前出狱。摆脱牢狱仅仅两年多，“神医”便再次以几乎与十余年前相同的方式制造了另一起命案。 云旭阳何以坠入胡万林的骗局？胡万林如此明目张胆地“非法行医”，又岂是其一人之力可为？时代周报记者试图还原云旭阳命案的真相。 茫然的医学爱好者 2013年8月31日，云旭阳在洛阳新安县一间山村宾馆的房间里死亡。年轻的生命终结在“神医”胡万林及其拥泵设下的彀中。此时，距以“非法行医罪”被判15年的胡万林提前释放回归社会已有两年多。 云旭阳与胡万林命中注定的邂逅，有着偶然中的必然。
“我学医只是为了解这个行业。我打算学完所有的东西后，免费教给众人，免费治病。”死亡前半个月，8月13日，云旭阳与他人进行QQ聊天时如是说。这名有着善良愿景的年轻人，履历也非常单纯。 1991年，云旭阳出生在河南省漯河市临颍县瓦店镇云庄村，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父亲云文超做铝合金门窗加工生意，家境虽称不上殷实，也可算作小康。云旭阳性格内向、敏感，中学学习成绩一般，2009年考入河南本地一所三本民办院校黄河科技大学建筑系。大三上学期，迷恋上针灸的云旭阳毅然退学。2011年9月，几经周折，云旭阳最终被郑州一家民营诊所的针灸科大夫孟华伟收留。“他不是学医的，没有受过训练，我不敢让他给病人扎针。”孟华伟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但是他人很勤快，非常聪明，学得很快，刚学半个月就敢给自己扎针了。” 在孟华伟处学习了几个月后，云旭阳回到老家，开了一家理疗店，为乡亲们提供针灸、拔罐等服务。理疗店在村民中口碑不错。云旭阳最多每月能挣3000元。 “医疗实践”越发增强了这位年轻人的求知欲。2012年底，云旭阳在自己的QQ空间写道：“这个世界上真正让我报着哭的书好像只有《黄帝内经》这一本书，就在那一天，我感觉我这辈子没有白活！我会继续带着这份感动走下去，直到老！”“在店里，没事儿的时候常常抱着内经（《黄帝内经》）看看，开店这是个借口，其实我是想静下心来看书。” 但是，由于缺乏医学知识和古文训练，自学还是存在障碍。云旭阳写道：“看了很久始终没有看懂，只看懂一些四时阴阳五行。” 当知识排斥实证、逻辑、理性的时候，一种非理性的迷狂便逐渐侵蚀到这个年轻人较为封闭的内心。 云旭阳同时期的日志写道：“一次偶然，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道士写的一本书，当时才豁然开朗，感觉所有的东西在那一刻串联（到）了一起，就像一根火柴点亮蜡烛一般，然后自己可以在那漆黑的宫殿里，看清里面的东西一样。” “也许能从大自然中寻找到这个答案，多么希望有个白胡子世外高人能给我指点迷经。”云旭阳在日志中发出这样的企盼。 从故事的发展进程来看，这个“白胡子世外高人”的角色，非胡万林莫属。 邂逅“胡神医”，死于“五味汤” 据《大河报》2011年12月报道，胡万林出狱之后，仅仅回过两次四川老家。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依旧重操旧业，且非常活跃，但形式却“与时俱进”。 科普名人司马南向时代周报记者总结说，胡万林不再办医院、做广告，也不再到处宣传，而是进村上山，避开城市监管；另外，改以前为病人治病的芒硝为“五味汤”。 在一个“胡万林大师健康知识讲坛”的博客里，博主还记录了多篇涉及胡万林行踪的文章，图文并茂。其中包括胡万林一行在浙江九龙山、青龙山和海南百花岭带领弟子采草、采土的情况。胡万林一名弟子的QQ空间里，则有“8月郑州行”、“2013年5月平顶山”2个相册，分别记录了2013年两次拜会胡万林的情况，照片总数达到了372张。 胡万林及其信徒在新浪等主要门户网站开设了博客，大量转发有关胡万林的一些演讲稿和所谓的“自然运动疗法”文章。胡万林被再度包装成旷世“神医”。其中一篇《胡万林的中医思想和技术是国宝》的文章已在网站论坛流传甚广。 2012年，通过网络，远在武汉的陈永康成了云旭阳的指路人。陈永康在武汉街头经营小吃摊，并无医师资格，只是业余研究“医术”。 有一次，陈永康向云旭阳介绍“禅门丹法真口诀”，以致云冥冥之中预见“一道蓝光，瞬间消失。一座城市，瞬间消失”。 云旭阳也与众多“学医”网友多次交流，言谈显得愈来愈玄虚。2013年7月20日，曾有朋友在云旭阳的QQ日志上留下“你被洗脑了？”“进传销了？”等评论。 云旭阳的日志，最后一篇原创文章，名曰《预测未来》，他在文中称“人确实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未来几年，我的医术会进步很快，可谓飞速上升。” 2013年8月13日，陈永康在QQ聊天中向云旭阳推荐了胡万林。8月30日，交了5000元培训费的云旭阳来到洛阳新安县的一间宾馆，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神医”。 当日在命案现场的陈永康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当时他给胡万林带去了包括云旭阳在内的3名学员，现场全部学员加上“师父”胡万林一共17人，大家入住同一家宾馆。云旭阳与另一名学员同住一个房间。 8月31日下午，云旭阳已喝了3次“五味汤”，按照胡万林等交代的程序，需要去卫生间冲澡、吐泻。但当云旭阳去卫生间以后，却长时间不出来，众人撞开门，发现云旭阳躺在地上，已失去知觉。当时另有一名身体不适学员被送至医院抢救，幸运的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新安县警方的尸检鉴定意见为：“云旭阳符合因饮用含芒硝类的液体后引起恶心、呕吐等，合并肠炎和上呼吸道感染导致机体脱水、水电解质平衡紊乱和急性呼吸循环功能障碍而死亡的征象。” “大剂量使用芒硝后果很严重，别说病人了，健康人都泻垮了。”河南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主任医师何英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事实上，10多年前，胡万林在陕西、山西和河南商丘行医时，均使用了芒硝这类物质。“胡万林的治疗方法就是加芒硝熬汤，让病人喝，一直喝，喝了就去吐。”长期关注胡万林的司马南披露。 1997年底，身患慢性肾衰竭的王宝然慕名来到胡万林等人操办的陕西终南山医院，喝下21瓶“芒硝水”后死亡。西安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作出的死亡证明称，王宝然因长期服用大量硭硝，导致上吐下泻身体脱水，电解质紊乱，肾功能衰竭致死。 “他十多年前就用芒硝害死过人，现在还用这个来害人，这不是故意杀人吗？”10月29日，郑州市退休教师陈芙蓉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关键是背后支持他的人要追责，拔出萝卜却没有带出泥！”陈芙蓉是王宝然的妻子。 陈芙蓉回忆，当年终南山医院是四人合伙开的，除了胡万林是股东，还有媒体从业者郭周礼、一名当地的房产商等三名股东，而胡万林只是其他三人用来赚钱的招牌。“胡万林的同伙也应一锅端出来！”陈芙蓉强调。 1999年，王宝然之死作为胡万林非法行医的罪证之一，被商丘公安调查，并最终被商丘中院采信。案件刑事程序进展的同时，陈芙蓉还提起了附带民事赔偿的诉讼，商丘中院予以受理。但据陈芙蓉介绍，民事赔偿部分至今没有开庭。 “当时商丘方面的解释是胡万林没有资产，就是执行也执行不了。但我不相信，既然是几个人合伙的，那其他几个股东也从胡万林的经营收入中获利了，应该追诉他们来赔偿。”陈芙蓉说。 据司马南透露，当时终南山医院敛财有道，除了医疗收入，还捆绑销售各种宣传品，比如柯云路出版的《发现黄帝内经》（吹捧胡万林之作），每个来治病的人必须购买一本。 确实，以胡万林一人之力，不可能在社会上兴风作浪。就是现在，他十多年后的复出，也是一群唯利是图者的怂恿撺掇，“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据《大河报》日前报道，在胡万林背后推广及鼓吹“自然运动疗法”的人物，在8月31日新安县命案发生时，已有体现。按照警方通报的案情，被逮捕的胡万林团伙中，有人负责联络，有人负责宣传，还有人负责收钱，各司其职，短短3天时间，已经收入3万多元。 根据云旭阳父亲云文超提供给时代周报记者的电话录音，作为胡的“徒弟”，陈永康自己也收了30多名徒弟。仅去年一年，陈就收取了6万多元学费。（本报记者宋阳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