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论语》第一篇《学而》的第一章中,孔子提出了“学”和“君子”的重要命题。紧随其后,在《论语》第一篇的第二章中,孔子最受尊重的弟子有子出来发言,提出了“道”和“仁”的命题。
[原文]
1.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译文]
有子说:“那些为人是孝敬父母、敬爱兄长的,很少有喜欢冒犯上级的。不喜欢冒犯上级而喜欢造反作乱的人,从来没有过。君子要专心致志在根基上,根基打好了,‘道’才能在上面产生。孝敬父母,敬爱兄长,就是为‘仁’的根基啊!”
[讲解]
在孔子死后,孔子的一些弟子有意推举有子为孔子的“接班人”。孟子谓“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于孔子事之,曾子不可而止”,也就是说因为曾子的反对才作罢。《论语》第一篇的第二章,就是有子的语录,应该不是没有原因的。
有子提出的“道”和“仁”的命题,跟孔子提出的“学”和“君子”的命题,是相辅相成、内涵相通的。钱穆说:“仁者,人群相处之大道”,“道”就是“仁道”,也就是“君子”要“学”的对象。
有子的道理是:与人群相处,始于与父母兄弟相处。因此孝敬父母、敬爱兄长,就是为“仁”之“本”。父母兄长是家庭中的“上”,在家庭中不犯上的,在社会中也很少会犯上,而且绝对不会作乱。这里强调的是每个人要明白自己的在社会群体中的位置,行为举止要与之相符。在家里,孝悌就是符合自己位置的举动。在社会组织中,不犯上作乱就是行为举止要符合自己位置。曾子在后面说“君子思不出其位”(14.26),也是这个意思。 对于经理人来说,自然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也要求下级要守好本分。
但是,经理人一定要认识到:“犯上”可能是建设性的,并不一定是“作乱”。“犯上”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不执行上级的决定,另一种是向上级提意见。这两种情况,都可能是建设性的,而且是符合下级本位的。后一种情况,我在下面讲“巧言令色”的时候会讲。先用一个例子来说明不执行上级决定的情况。
惠普公司的共同创始人和前CEO帕卡德(David Packard,就是HP中的那个P,在和另一个创始人扔硬币决定谁的名字排在前面时,他输了,不然惠普公司就是PH——“普惠公司”了),在回忆录中举了这么一个例子:
先前我也提到过,有时候管理层否决一个新的构想,并非就能完全禁止它。几年前,科罗拉多斯普林思市的惠普实验室致力于示波器的科研,一位聪明、精力充沛的工程师恰克·豪士(Chuck House)被建议中止一项他正在开发的监视器。没想到他就此前往加州作了一趟旅行,沿途向潜在客户展示该样机。他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要这项产品做什么事,以及这项产品有哪些局限性。他们积极的反映鼓舞着他继续进行这个项目,甚至在他返回科罗拉多,发现我与其他人都要求中止这个项目时仍坚持自己的主张。他说服了他的研发经理加速把这个监视器投入生产,结果是,惠普卖了超过17000套的监视器,为公司增加了3500万美元的营业额。
好几年以后,在一次惠普工程师聚会上,我颁发了一面奖牌给豪士,理由是他“超越了工程师正常职责的不管不顾与桀骜不驯”。
那么一家企业该如何来分辨不顺从与创业精神?这位年轻工程师心中的看法是,其差别在于心中的意向,“我并不是想反抗或瞎闹,我真的只是想让惠普成功,”豪士说到,“我从没想过它可能会让我丢掉工作。”这句话为这则故事作了最佳的注解,这位工程师不久头顶着他那“违令者”的名声变成了一个部门的主管……
在这个例子中,豪士的不顺从仍然是符合自己的位置的。因为员工之本不是一味顺从上级命令,而是在自己的位置上为公司做出贡献。他“犯上”不是为了“作乱”,而是为了公司成功。帕卡德是著名的“惠普之道”的主要缔造者,这个例子也体现了他卓越的领导力,勇于鼓励这种“犯上”而不“作乱”的精神。
当然,人们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更多的还是“犯上”而不“作乱”者遭到冷遇甚至惩罚的例子。因为,平庸的领导者还是占多数啊。所以,优秀的公司、优秀的组织总是少数。
[注释]
有子:有若,孔子的弟子。一种说法是《论语》是有若和曾参的弟子编成的,因此这二人也像孔子一样,被称为“子”。
孝:善事父母为孝。
弟:善事兄长为弟。弟,音、义均同“悌”(tì)。
鲜:xiǎn,少。
务:专力。
本:根,根本,根基。
与:语气助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