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伊拉克战争之后,我去了好几次。印象最深的是“烈士广场”、旧城门外那些卖茶的人,背着银色阿拉伯茶壶,摇着手上的铃子:叮当、叮当、叮当…… 如今,叙利亚人可能已听不到这种清脆的铃声,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就会传来的巨大爆炸声。所谓日常的生活,原来也是这么的脆弱不堪。 我多年前在北京认识一位年轻的叙利亚学者巴拉巴迪 ,因太太怀孕,举家返回大马士革。巴拉巴迪太太产后以周记形式,发电邮给朋友分享自己的家庭欢乐。 即使前年叙利亚内乱刚刚开始时,她还坚持写周记。最后一次收到她的电邮,是在去年4月,那时内战打了近一年,她当时抱怨反抗军与政府军没两样,同样自私与残暴,把人民最卑微的生活期盼都摧毁了。 算起来他们的儿子上个月刚好五岁。他们怎能想到,儿子竟然要在战乱的环境中成长,朝不保夕,谁都不敢去想将来。 叙利亚的历史缘何走到这一步? 原本叙利亚人一直以社会的包容传统引以为傲。传统的、现代的,在叙利亚可以并存。但在表面包容的背后,却一直有一股暗流涌动。 这可追溯到1982年的哈玛大屠杀。哈玛城为逊尼派穆斯林兄弟会的巢穴,他们处处受到老阿萨德的打压,而兄弟会则处处挑战社会复兴党的专横统治。结果,老阿萨德向兄弟会大开杀界,在政治上埋下深刻的裂痕。 因此,当北非革命遍地开花,逊尼派占人口74%的哈玛居民首先发难,走上街头。 另外,奉行社会主义的社会复兴党,为应对美国制裁所造成的经济困难,推行经济改革,怎知私有化政策,反令财富迅速流入与复兴党有关的经济精英手中,增加经济不平等,通胀与失业节节上升,人民怨气一触即发。而复兴党亦无复独立初期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小阿萨德上任不久曾有意推行政改,却碰上伊拉克战争,来了个急刹车,继续受制于复兴党。 屋漏偏逢连夜雨。2008年开始的旱灾持续至今,东北部农民绝收,涌至城市讨生活,加剧城市贫穷化,人们不满政府无力改善经济,加上军队及警察部门贪腐成风,造成人民生活雪上加霜,只要有人振臂一呼,抗议政府种种不是,自然会有不少人响应。 而叙利亚人民和平起义的良好愿望,很快便被各方利益劫持。 众所周知,当美国的大中东计划随着伊拉克战争拉开,叙利亚一直是美国的眼中钉。而自以色列立国后的三次中东战争中,叙利亚一直为失去戈兰高地愤愤不平。 更何况阿萨德的紧密盟友伊朗,乃是美国的心腹大患,过去几年不时有传闻,指美国和以色列计划攻打伊朗。 美国自伊战后对叙利亚步步紧逼。我在叙利亚与当地老百姓攀谈时,他们都害怕国家会步上伊拉克后尘。可是,国内反战声音是一回事,海外反对派却早就蠢蠢欲动,无论世俗或宗教派系,一致主张武力推翻阿萨德政权,而海外世俗派系以在土耳其成立的“叙利亚全国委员会”为主,他们由于与国际媒体一直保持友好关系,叙利亚国内一爆发起义行动,他们随即在海外垄断有关行动的话语权,表示没有政治解决空间,要求西方及早军事介入。 而沙特阿拉伯和海湾国家立刻以武斗来配合叙委会的文攻,除向叙利亚境内的好斗逊尼派如叙利亚自由军,源源输入作战武器外,还派出武装分子偷入叙利亚进行直接支援。“基地组织”也不甘人后,他们的共同目的,是要建立一个以逊尼派为主的泛伊斯兰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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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反对派中战斗力最强的“努斯拉阵线”,成员来自世界各地有战斗经验的逊尼派穆斯林,他们声称要进行一场圣战。 局势发展已超出所有人的计算。沉重的战争代价由无辜百姓承受,而且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