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欧美而言,中国PE(私募股权投资)行业实际上只有短短几年的历史,但正如“中国1年相当于国外10年发展”(英国《经济学人》杂志语),中国PE行业从萌生到快速发展,也不过短短几年。
正如所有行业的发展规律一样,当PE行业将进入快速发展阶段之际,行业面临的各种问题也不断暴露,加之全球性金融危机,问题则更为尖锐,集中体现在:PE退出之路冰封、PE基金来源匮乏以及行业出现鱼龙混杂现象。
在此背景下,一个全国性PE协会在国内PE机构人士推动下开始酝酿,今年夏季天津举办的第二届中国企业国际融资洽谈会期间,中国PE协会筹备小组正式浮出水面,筹备组组长为国家电力监管委员会副主席邵秉仁。邵之前曾任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副主任,而国家体改委则是中国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国企股份制改革以及中国证券市场的设计和推动者。可以说,这些先行改革,为后来的证券市场开设和完善,以及股权投资奠定了制度基础。
近日,就全国性PE协会的筹备和定位工作,邵秉仁接受了本报的专访。
PE协会定位于
搭起行业与政府沟通的桥梁
《21世纪》:全国PE协会成立的主要考虑是什么?协会如何定位自身?
邵秉仁:目前国内PE行业发展过程中,国家政策和行业自身都出现了一些问题,比如:怎样保障PE机构的合法权益?怎样促进政府与PE行业的沟通?在经济发展中如何发挥PE机构的作用?我们希望通过成立这样一个协会,更好地与政策制定者沟通,研究解决行业现存的问题。
需要强调的是,成立这样一个协会完全是市场行为。目前国内许多行业协会都有政府背景,但我们这个协会的特点是市场化与民间化,这与国外的情况相类似。附带说明一下,发达国家的许多金融监管机构,基本上也是独立于政府系统之外的。
金融市场化过程中,协会将发挥行业自律和自我监督作用。协会成立后,要成立专业性机构研究各投资领域,并在出现风险时发出预警。此外,协会还将作为行业和政府间的桥梁,推动政府发展PE投资,使之在经济发展中发挥积极作用。
《21世纪》:目前协会筹备进展怎样?
邵秉仁:参与《私募股权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的起草是PE协会很重要的一个工作。这个《办法》由发改委在牵头起草,协会与旗下许多PE会员都参与起草并提出了好的建议。办法中最核心的问题是市场准入,即保险与银行等大型金融机构的资金进入问题。另外是税收问题,对于PE机构要减负,不要双重征税,目前通常的优惠都是在中央掌控的那部分税收外,地方在自己能控制的所得税部分中减。对PE机构的税收如何考虑,应该有个统一规定。
另一个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是行业协会的地位。如果协会由政府部门来主管,就难以做到市场化。《办法》将明确协会的性质和承担的职能,如果没有政府发布文件加以认可,协会就会缺乏权威性和影响力,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
此外,协会还将组织就一些问题进行研究与互动,以促进交流和发现问题。协会章程和入会条件现在还只有一个粗略的框架,对于会员的资格我们有严格限制。
《21世纪》:PE是个需要高度自律的行业,但当下行业也出现鱼龙混杂现象,PE协会又能在这方面起到怎么样的具体效用?
邵秉仁:对于PE基金的管理人来讲,既要懂资本市场、更要懂产业。负责人可以不是复合人才,但管理层的主要成员应该在资本与产业方面经验互补。
现在的情况是,许多加入PE行业的人都是奔着赚大钱来的,大部分从投行出来,有的甚至连投行也没做过,对于实体经济更一无所知。即使是市场火爆的时候,有头脑的投资人也不会盲目把钱交给他们管。
不过,任何一个行业都不可能一开始就有足够的人才,这需要一个发展过程,不能说没有人才就不发展了。资金来源扩大以后,一些有能力的人自然会向好的行业集中。经过学习和挤掉泡沫,真正的人才和好的管理机构就会脱颖而出。
PE要避免过份投机
《21世纪》:在当下的金融危机和宏观经济下行阶段下,PE有怎样的机会和空间?
邵秉仁:中国的改革需要循序渐进,以目前的状况,不可能指望PE立刻就能在国民经济中起多大作用。现在起主要作用的还是财政的直接拉动,PE的规模相对比较小。但未来如果PE规模放大,国内投资会形成一个相对合理的比例来降低经济运行的风险,而不是只靠政府投资拉动。
《21世纪》:您说的“降低经济运行的风险”如何体现?
邵秉仁:按传统的投资方法,PE退出的一种方式是被投资企业上市时变现,另一种是进行股权交易,当然也可以长期持有直接从企业获得分红。PE投资一般是中长期项目,投资期通常为五到七年甚至更长时间,这对于企业健康成长、克服短期行为、提高企业质量都有好的作用,还屏蔽了把资金全部投入股票二级市场的风险。股票二级市场非常不稳定,因此许多投资人会快速买卖甚至操纵市场,这是证券市场本身的一个通病,而PE则可以避免过分投机带来的风险。
在海外,资金在PE投资与二级市场投资之间有一个合理的配置。我们原来推动产权制度改革,建立北京、上海、深圳的产权交易中心都是源于这一改革,出于担心国有资产流失要求公开挂牌交易,在这些改革的基础上,投资机构才能参与国有企业的重组与改革。PE投资也是一种产权交易,如果要说PE投资有什么重要作用,就是与实体经济紧密相连,它本身提高了实体经济水平和企业的经营、盈利水平,另一方面则为二级市场储备更多的上市资源。
《21世纪》:目前国内有呼吁放开保险公司和银行对PE的投资,但很多人对此比较担心,毕竟此次金融危机起源于金融创新。您怎么看?
邵秉仁:(银行投资PE)最大的问题是涉及金融体制改革。我国银行是单一的存贷业务银行而不是综合性经营银行。银行资金可否用于实业投资?金融危机之后便有了新的担忧,如果放开投资造成损失怎么办?
我始终认为,这次海外出问题不在于金融产品本身,而是在运用金融产品过程中监管不力,过度依赖衍生品与杠杆。我们在这方面应该接受教训,但不等于不要发展金融产品。
这次中国影响较小,是因为人民币不能自由兑换,而且中国金融市场规模还非常小,没有完全市场化,相对处于封闭状态,这样风险就小一些,只是后来中投与一些银行对外进行投资才产生一些亏损。但从长远来看,金融产品还要按照中国的改革经验,通过试点取得经验后再推行。
《21世纪》:目前,中国政府正在进行总额约为4万亿的经济刺激计划,其中PE可以怎样参与?
邵秉仁:这次投资的主体基本全部是国企。我认为垄断行业如果不借此机会进行改革,还会是低效率。
另外,必须促进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与产业升级。半年前我们还在解决投资过热与通胀问题,现在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成了积极财政政策。如果这次投资还重复原有粗放的经济增长模式,便会继续恶化原有不合理的经济结构。
而且,投资一定要促进消费需求,促进增长方式的合理转型。要着眼于民生与提高收入,特别是提高农民的收入。我同意提高所得税起征点,这样会促进消费增长。
这次投资要清醒,防止一哄而上、盲目重复建设,如投资城市和农村电网,我建议要配合推进电网的输配分开和农村电力改革,不然起不到应有的投资作用。
在这种大形势下,PE完全可以发挥更大作用,在金融危机之下扩张,因为这时候投资成本变低,企业的估值相对低很多。
目前的时局称作“危机”,有危,同时也有机遇。我们如果在认识上统一到位,在政策上放开大的金融机构成为LP,对于整个经济发展会有长远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