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之下,一对矛盾。
“金融危机以及宏观经济放缓,对创投机构必然会有影响。”深创投(深圳市创新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创投)也不例外:已上市企业的投资收益降低,投资项目通过上市退出的计划推迟;另外,“以前拼资源、拼消耗,依靠国内劳动力和主要面向外销市场的的项目”,企业发展速度出现了减缓甚至负增长。
作为深创投董事长的靳海涛因此也指出,深创投要根据“金融危机导致的流动性萎缩”以及宏观经济放缓等风险调整投资策略。
但在另一方面,深创投似乎仍在“加速”。
在10月13日举行的“2008年高交会深圳市创新投资集团创投基金和投资项目签约仪式”上,深创投方面透露今年上半年实现的利润已经相当于2007年全年水平,其管理的外部基金已经达到了46亿元,加上自身运营的资金早就突破了年初设定的50亿元目标,达到100亿人民币。
仅10月13日,深创投就签下了河南新郑奥星、深圳北科生物以及北京康乐卫视三个投资项目,涉及资金1.1亿人民币;同时也举行了和温州中瑞财团以及北京杰出华商投资顾问有限公司1亿人民币和5亿人民币两只商业计划基金的合作签约仪式;深创投还将与以色列最大的VC基金Pintango通过中以基金的平台进行战略投资合作。
深创投从2006年开始创立并推行的“政府基金引导网络”建设,似乎也没有受到宏观大环境变化的影响。
深创投提供的资料称,2年间其已经建立和运营的政府引导基金有17个,还有5个已经签约但在筹建中。
而13日当天又有包括北京、湖北、吉林、哈尔滨、无锡和兰州6个地方政府和深创投建立了创投基金,涉及资金近8.6亿元人民币。
这两者之间,是否真的悖论?
退出遭遇“倒春寒”
《21世纪》:从2005年开始,您就一直在讲中国创投业即将迎来春天。目前看来,这个春天是否太短了?
靳海涛:我讲的春天是一个大趋势上的概念:中国在创投领域的制度安排上开始建立一个进入、退出的循环。
中国资本市场此前是不开放的,创投没有退出渠道。很长一段时间创投都处于黑暗状态,或者说是冬天。股权分置改革使中国资本市场成为全流通市场,这在制度层面解决了退出问题。这个事件标志着创投春天的到来,而不是以资本市场的牛市来划分创投的春天、冬天或者秋天。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创投还处在春天中。现在只是遭遇了一个寒潮,而且这个寒潮也仅就退出层面而言,并不意味着整个市场进入了冬天。
《21世纪》:全球资本市场萎靡,退出渠道不通畅的状况,对创投整体性的“春天”有怎样的影响?
靳海涛:中国企业有两种选择:要么在国内上市,要么去海外挂牌。大多数中国企业会选择在国内上市,但不可否认的是海外市场对一部分企业来说仍会是更好的选择。我们对境内外上市路径有过比较,首先是各有利弊,其次对不同企业来说有特殊的利弊。这意味着境内外两个市场不同都各有机会。不是说所有的企业都得在国内上市,有些企业就适合在海外上市,或者在某个发展阶段海外资本市场更适合它们。
所以需要开辟两个市场。我一直都呼吁要境内、境外两个市场,而不是单一市场。即使是境内市场,现在也在考虑引进境外企业来挂牌,使得中国真正进入国际资本循环的大循环。
中国应该为中国企业海外上市提供良好的法律、政策环境。有一批中国企业在海外上市,有助于其利用国际资本市场来发展自己、进入国际资本的大循环。当下境内上市公司做国际购并有很多困难,而海外挂牌公司相对就容易得多。
《21世纪》:您刚刚讲到,创投现在正经历“退出的寒潮”。结合您2004年对创投业的认定:创投的核心是卖,研究卖比买更重要,未规划好如何卖,就不要买,深创投内部有怎样的举措来确保投资退出呢?
靳海涛:上市仍然是国内创投的主要退出通道,这就需要好的市场来支撑。
我认为资本市场有自身的规律:有牛市就会有熊市。策略上就该牛市时多上市,熊市时则发现局部空间上的牛市。现在仍存在受金融危机影响比较小的一些资本市场,如果能把这些市场挖掘出来,就可能在其中找到新的退出渠道。
另一个退出渠道是兼并收购。创投应该大力拓展兼并收购这条退出渠道,在资本市场低潮时也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退出。兼并收购有的通过资本市场进行,有的则通过私下一对一的交易。当然这也依赖国家大环境变化,国内OTC市场等有助于股权转让的基础市场建设并不很发达。
“橄榄形”投资结构
《21世纪》:目前的“倒春寒”,会否冻伤在中国运作的创投机构?
靳海涛:创投想投的是高科技、新经济、创新模式,这类企业受经济波动的影响相对小。
还有一个重要理念,创投追求的应该是企业成长的价值、企业增长的溢价,而不能去追求市场给予的溢价。当然市场好时收益会更好;市场不好时,如果追求的是企业成长的溢价,那也会过得还可以。
因此创投机构战略上不会改变。中国经济持续保持一个相对高的增长速度、中国的产业结构加速进行调整这个趋势不变,国际资本还会持续关注中国,还会拿出钱来投资中国。只是在这个特定的点上可能会有一些影响。现在谁的情绪都不太好,不管投资、融资都会不好,但金融危机最严重的阶段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况且对创投来讲,最佳的盈利模式是低成本进入,高价格退出。现在的投资到退出时,环境会怎样谁都不知道。在低潮时,也带来了一些低成本进入的机会。形势不好对创投会有挑战,退出的渠道减少了、退出的收益减少了;但同时也有低成本进入的机遇。
战术上因为资本市场不太好,创投机构在不同阶段会采取不同的战术打法。我相信其一是减慢投资的速度。其二投资价格会降低。其三会更加关注早期项目,因为离进入市场还有一段距离;其四,总结在高潮时期投资的经验教训,怎么能使自己的眼光更好。投资能力、投资眼光,通过在资本市场低潮时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21世纪》:这是否意味着寒潮也有助于创投回归“早期投资”的本位?
靳海涛:也不能这么说。创投这个产业最初立意是要投早期项目的。但在发展中创投基金管理人认为必须把早中晚三个投资阶段结合起来,有一个合理的布局。我们自己所走过的路是早中晚合理配置,投资阶段不断前移。随着机构的成熟,早期项目所占的比例会不断提高。
我认为总的趋势是投资阶段不断前移,但永远不会出现只投早期的状况,始终是在“种树”和“摘果子”之间进行平衡。
从深创投9年的投资实践来看,目前我们大概有65%左右是投在成长期的,成熟期的投资占到20%左右,剩下15%是初创期的。深创投创立初期,认真研究了国外创投机构所走过的路。那时就确定了以投资成长期项目为主,兼顾早晚两头的战略。一路走来都是“橄榄形”——中间大两头小的战略。在战略实施过程中,资本市场比较火爆时可能会加大晚期项目的投资,而在资本市场比较低迷时对早期项目会放更多的精力。
中外创投都是覆盖早、中、晚三个投资阶段的。一个机构里面,对不同的基金也许会有不同的市场定位,比如有些侧重中后期项目而有些侧重中早期项目。但一般来讲都是兼顾的。这样一个比例,既能保证创投基金或者创投基金管理公司的稳定,同时又没有违背创投的出发点,创投有责任去挖掘初创期企业中的好的项目,并帮助他们成长、壮大。
单纯早期是过去理论上对创投的立意。在实践中,光投早期基础不牢固,投的时间太长而不见效益可能会影响投资人的情绪,他们以及投资机构都需要积累一定的投资案例,从而夯实自己的基础,也使得投资团队更有信心。所以世界各国的发展经验都证明,创投并非只投早期。
低潮时加强服务
《21世纪》:在前几年投资热时,大量机构和资金涌入了创投领域,而且拼抢的都是Pre-IPO项目。因此您认为中国创投领域在未来2-3年会进入重整阶段,目前这个阶段来临了么?
靳海涛:在资本市场高潮时本土创投基金大量涌现,它们也投了一些项目,低潮时回头看它们会发现有很多经验、教训吸取;外资创投在中国也会有经验、教训。我认为本土创投未来会有一个洗牌的过程。至于这个过程是否已经开始了,我很难做判断。但是一定会有。
这个过程首先是使一些创投机构通过经验、教训的总结,更坚持以投成长期企业为主这样一个路径;其次是促使创投机构更追求企业成长的溢价而不是资本市场的溢价;第三是不光重视投资,更重视投资后的服务。
通过这样一个洗牌,新一轮高峰来临时,中国创投业会更健康。
《21世纪》:这些策略上的调整,在深创投本身是否已经有所显现?比如您曾经讲到深创投开始重视反潮流投资等等。
靳海涛:低潮时对已投项目做一次分析,看看什么样的企业受经济波动影响比较大,什么样的企业受影响比较小。通过这样的总结,做一些方针、策略上的调整,对未来的投资方向把握得更好。
在投资步伐放缓时,为已投企业做服务,通过各种服务使得企业保持高速增长或者度过严冬。
我举个例子,我们投的一个企业,在经济发展高潮时其商业模式已经证明是成功的。但是经济环境发生变化后,其原有商业模式的运转就非常困难了。作为股东、投资人,我们就帮助这个企业去找一个新的商业模式。庆幸的是不仅找到了,且还为他实现这种新的商业模式找到了一个商业伙伴。新的模式确立之后,我们再增加投资,使他能摆脱困境。
服务不光是资金问题,而且是资源整合问题。由于宏观环境变化、上市变得困难,因此需要投资人对投资项目有更多的资金支持。低潮时由于融资相对困难,我认为可以通过减少新投项目的量,帮助已投项目来度过艰难期。
我们要求团队不管高潮还是低潮都要有50%的精力做投资,50%的精力做服务。低潮时投资上精力相对花的少了,那更要加大做服务的力度。而团队里的每个人都被要求有服务能力;其次我们也建立了各种投资的体系,不是说投资高潮时我们就不服务了。只是说投资低潮时,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来做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