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为PE(私募股权投资)疯狂,人们似乎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钞票,中国等新兴市场PE的发展速度令人惊讶。”在近日北京大学与国和永德资本联合举办的一个讲座上,罗杰-利兹教授(Roger S.I Leeds)如此评论道。
在接受本报独家专访之前,利兹教授刚刚会见了两家中国知名PE的负责人,浑身透着疲惫,但谈起中国PE的未来,其言谈中却闪耀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投资者报》:在你看来,中国PE私募股权投资的主要投资机会在哪里?
罗杰·利兹:中国有非常多的投资机会:首先,中国98%以上的大小公司(国有企业除外)很难获得长期资本,而长期资本对公司发展非常重要。中国经济在过去20多年里发展很快,但金融环境并没有太多改善。这么多公司想要融资,而金融业又无法满足它们的需求,这就给PE留下了巨大空间。
其次,中国各行各业都有很多中小企业,它们依靠自己的力量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就像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不能继续往上发展。它们缺乏资本,企业无法形成规模,资源不能得到最好的配置,导致整个行业无效率。PE最喜欢这种情况,因为它们有了好的投资机会。
《投资者报》:在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PE所面临的主要风险是什么?
罗杰·利兹:对投资人来说,要想获得成功,关键在于获得被投资公司的完全、准确、及时、高质量的信息,这对其是否作出投资、以什么样的价格投资等决定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在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获得这些信息是很困难的。
如果你是一个企业家,在风险投资人来到你公司谈投资之前,你可能根本不知道PE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你没有动力去把所有的信息都准备好。你企业里的钱和股份都是家人、亲友的,你不想做什么财务报表给“外来的”投资人看。
另外,对中国企业来讲,之前可能没有董事会,更不会有独立董事,而投资人进来以后,他要加入董事会、要参与企业决策,但这个企业可能很难接受来自外面投资人对他们的改变。这也是投资人所面临的一个风险。
所以,直接复制欧美的成功模式,把他们的做法拿过来后做一些很小的改变,以为就能够获得成功的想法是错误的。
《投资者报》:作为新兴市场之一,中国与其他新兴市场存在很多共同点。在你看来,在私募股权投资方面,中国与巴西、印度等其他新兴市场相比,有什么特殊之处?
罗杰·利兹:其他新兴市场的情况和中国差不多,就我的了解,区别主要有4点:
第一,金融业发展方面,中国发展的还不是很好,这一点与印度有差距。印度的银行、股票、债券等市场都很发达。比如说,与中国相比,在印度做IPO会更容易。
第二,中国有非常高的储蓄率,市场空间更大。
第三,人力资源的质量。中国现在可以胜任PE的人才还是比较缺乏的,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前期的调研方面,也体现在投资后的管理方面。其他国家也是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在中国尤其突出,因为中国发展太迅速了,这样就产生了对高等人才的大量需求。
第四,企业家精神。中国有非常特别的企业家精神,在中国文化、中国人的血液里有追求挑战、不畏惧风险的成分。很多国家是不具备这样的特质的,比如说日本人通常不会去冒险,他们很小心、谨慎,喜欢复制而不是去创造,擅长去做确定的事情。中国文化中的这种挑战精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next]
《投资者报》:国内很多人热衷于从事PE或VC,原因是看到它的高回报,你认为这种想法合理吗?
罗杰·利兹:从财务上来讲,回报必然与风险相关的。PE可以要求高回报,因为股权投资面临很大的风险。
首先是非流动性。股权投资不比买上市公司股权、债券等等,只要你把钱投进去了,就没办法把钱拿出来。你唯一的办法是等它上市以后卖掉,或者转让给别人套现。
其次,回报与被投资公司的业绩息息相关。只有公司业绩改善,股票才能有良好的表现。一般来说,投资人期望的收益是20%-30%,但这并不特别确定。问题在于,你能否帮助你投资的公司改善业绩。
《投资者报》:投资人在投资中小企业的时候最看重什么?会怎样挑选企业?
罗杰·利兹:PE应该是本国人来做的一件事情。外国投资人,即使你能讲中文、在中国待了很长时间,要挑选合格的企业也是非常困难的。
现在做一个投资,会变成被投资企业的股东,跟企业家就成为合伙人,而并不仅仅是借钱给他。所以,找到一个诚实、开放、守信用的合伙人和企业家,是很困难的。
有很多PE失败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它没有挑选好企业家。有些企业家在需要钱的时候会跟你说,我需要钱做A、B、C这样的事情,可他拿到钱之后,会做另外三件事情,结果就导致你的投资失败。另外,中国有中国的特点,在法律还不是特别健全的情况下,如果签了一个合同而后来合同却没有被很好地履行,它的可执行效力就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也许十年后,这种情况会得到改善,但是现在,合同的可执行性还是没有很好的保证。
《投资者报》:中国PE发展过程中,政府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应该做些什么?
罗杰·利兹:政府的角色问题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政府能够促进这个行业的发展,也可以做得相反,去限制这个行业的发展。在中国,我做两个基本的评论:
第一,因为PE的私募性质,决定了对这个行业来说,如果过度地监管会很大程度上限制这个行业的发展。我认为政府应该是允许PE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运作,允许他们赚钱也允许它们赔钱,不要对他们进行很严格的监管。
第二,中国有很多钱,有非常高的储蓄率和外汇储备。在我看来,在PE这个行业,中国甚至不需要找外国的资金。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在中国,大部分是外国 PE.美国和西欧的情况正好相反,都是本地资金、本地公司、本地人管理。中国政府也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正积极鼓励人民币基金的发展。我认为,中国有很多养老基金、保险机构等大的机构,应该鼓励它们把钱投向人民币股权投资基金,而不应该过度依靠外国资金在中国做PE.
《投资者报》:请你预测一下中国PE的未来。你觉得中国能否出现一些像美国那样的大型的、一流的PE?
罗杰·利兹:在中国访问的这个星期,我见到了很多做PE的基金经理,从他们的专业知识、技能以及经验来讲,我认为跟我在纽约、伦敦见到的最好的基金经理已经没有什么区别。我已经看到中国有了非常好的、世界级的PE,而且我相信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多!